“哦!”謝安輕輕用拍拍額頭,淡淡的道“嗯!”
嘴裏應該表示知道了,謝安絲毫沒有起身的進宮的意思。
看着謝琰似乎欲言又止,謝安道:“琰兒還有事?”
謝琰道:“那位高大都督的事迹,近日孩兒倒也聽說了許多,這位張大都護何止威名甚大而已。簡直是英明神武、舉世罕有!自起兵以來,連戰連捷,威名甚大,孩子想拜訪一下高大都督,不知……”
謝安仍然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道:“想去,那就去吧!”
謝琰道:“如今這朝中風雲變幻,孩子這身份也敏感了些,不知會不會影響到父親大人。”
“琰兒有心了。”謝安歎了口氣道:“你能想到這一點,證明你已經長大了。不過,任何事情不能隻看表面!”
“不能隻看表面?”謝琰喃喃的道:“難道個中還有隐情不成?”
謝安點點頭:“有些事情,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等到了你該明白的時候,就自然定會明白了的!”
謝安說着起身,緩緩走出屋外。
謝安坐在馬車,作爲陳謝氏家族的主事,自時謝氏一直處于一個非常微妙的境地。要說司馬聃的皇位,原本得來就非常偶然。如果不是不是當年皇子司馬丕太小,而根本淪不到司馬嶽和司馬聃即位。然而陰差陽錯,司馬嶽被何充等一幫大臣擁立登上皇位,而此時司馬丕已經成年,他對皇位仍虎視眈眈。
或是良心不安,或許憐憫,總之司馬丕一系的勢力在朝廷裏已經慢慢形成了氣候。偏偏這個時候司馬聃的身體轉危爲安,此時司馬奕司馬丕兄弟開始上竄下跳,好不活躍。
想到這裏,謝安猜測着褚蒜子招他進宮,或許與此事有關。
台城崇德宮,太後褚蒜子也和謝安一樣的心思。作爲一個母親,司馬聃是褚蒜子的唯一動力,當司馬聃命不久矣時,褚蒜子對于所謂的江山社稷,或是萬裏河山,都不曾放在心裏。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司馬聃身體好轉,此時某些人未免太嚣張了。褚蒜子不會容忍一個不受控制的朝廷,更不想交給兒子一個危機四伏的江山。
挑選司馬氏公主和郡主下嫁高敬宗爲妻,這件事情在褚蒜子想來,似乎并不是一個高明的解決辦法。對于晉朝的驸馬都尉,有王敦和桓溫這兩個現成的例子,她怎麽可以放心得下來?況且皇室之中尚未婚配的公主,隻南平公主一人,南平公主出自于建元元年(公元三四三年),如今正值二八年華,是晉成帝司馬衍的遺腹女,如今正值二八。但是其生母卻是司馬丕與司馬奕的共同母親周貴人。
一旦正式賜婚,褚蒜子隻會給他人作嫁衣。這樣的事情褚蒜子根本不想幹。可是晉康帝卻沒有女兒,僅有司馬聃一子,思來想去,褚蒜子決定就算是賜婚,肥水也不流外人田。
褚蒜子從崇德宮裏慢慢走出來,伸了個懶腰,擡頭看着天上的大太陽。褚蒜子自言自語道:天氣真好。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褚蒜子回頭,卻見穆郎邁着小碎步快速而來。
褚蒜子問道:“安石公到了?”
穆郎點點頭:“安石公請見!”
褚蒜子道:“快傳!……等等,哀家要梳妝……讓安石公去顯陽殿等候!”
……
顯陽殿内,大殿裏,非常不和諧的架起了一口鍋子,鍋子中炖着羊肉,水花翻滾,令人垂涎欲滴。
皇後給司馬聃碗中夾着羊肉。
何法倪道:“陛下多吃點兒,多吃點兒……
此時何法倪像個疼兒子的老母親一般絮絮叨叨。不過在南北朝流行姐弟戀的奇葩年代,何法倪足足大司馬聃五歲,雖然司馬聃已經十八歲了,可是由于自幼身子弱,發育不良,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高敬宗顯得高大。
正在殿外候着的謝安,陡然發現有人接近,突然回頭,發現正是褚蒜子。謝安欲躬身施禮,卻聽褚蒜子哽咽道:“身爲天子,一兩個月都吃不上一頓肉,我這個當太後的,虧欠陛下,……我這個當娘的……虧欠這個兒子……
謝安辯解道:“陛下心憂國事,如今國事不甯,前線備戰,後方節衣縮食,爲的是支援前方;這種事情,陛下不做表率,下面的人,就更不會理會了。
褚蒜子無聲的歎了口氣。
褚蒜子沒有進宮,而是對謝安道:“陪哀家走走!”
褚蒜子滿臉愁容,一言不發,謝安跟着褚蒜子從顯陽正殿一直走着,不知不覺居然又走到了止馬門。
望着止馬門上,若隐若現的刀砍斧劈的痕迹。褚蒜子黯然泣下。
謝安頓時惶恐不安起來。“太後……臣……何以爲太後分憂!”
褚蒜子帶着哭腔道:“舅舅,我們娘倆苦啊……”
謝安一聽褚蒜子大哭,急忙回頭,發現周圍宮娥宦官皆退出三十步之外。
褚蒜子偷偷用餘光觀察着謝安,見謝安不動聲色,褚蒜子漸漸停止哭泣:“哀家……哀家有一件事一定要舅舅幫幫我們娘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謝安裝成誠惶誠恐的樣子道:“請太後示下!”
“上虞祝氏,卿知道嗎?”
謝安想了想道:“上虞祝氏臣倒略知一二,勉強進士籍,門第不高,祝氏子弟也無顯赫人才!”
褚蒜子點點頭道:“高敬宗要娶妻上虞祝氏英台爲妻,想讓哀家成全他們,安石能不能成全他們?做一個冰人?”
“什麽!”謝安在表面上雖然不聲色,内心卻怒火沖天。高敬宗若娶祝英台爲妻,難道讓謝道韫做小?謝安在心裏暗恨:“真是欺人太甚!”
此時謝安心裏已經把高敬宗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可是臉上仍露出和熙的笑容:“臣要派出人去上虞祝氏了解一下祝太公的意思,想來他肯不會反對!”
褚蒜子點點頭,随即又道:“上虞祝氏爲夏王妃,門第略低。哀家思來想去,不若将倒侄女嫁于夏王,爲正妃。而祝氏女爲側妃。”
謝安對此并沒有異議,卻臉上露出難以啓齒的神色道:“太後,令姜與王氏子有婚約……”
褚蒜子道:“王右軍對其子疏于管教呀,此次闖下大禍,哀家也很是爲難。王右軍是懂世故,通情理的人,他會知道輕重的。”
褚蒜子豈會不知道謝道韫與王凝之有婚約在身,不過褚蒜子卻不害怕,反正此時主動權掌握在她手裏。要說王凝之所犯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謀反都不爲過,說小了說,也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