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雪始終無法掩蓋的是,滿城刺鼻的血腥味……然而在升平三年的臘月十七日,整整一天,禁衛軍都在朝着城外運輸屍體,陸陸續續拉出城至少數百車屍體,全部扔在幕府山亂葬崗。
單純從這場戰鬥來說,琅琊王氏是真正的輸家,圈養在建康台城的一千餘私兵,折損殆盡。藏兵于民的“死士”五百餘人一夜之間盡沒。琅琊王氏藏地城内、城外的兩萬餘套甲胄和數萬件兵刃,都成了桓溫的戰利品。正如王徽之所說,決定這件事的本事,不在戰場,而在朝堂。
褚蒜子密诏桓溫率領西府軍入京,秘密把部隊調到琅琊王氏莊院外圍,關鍵時刻,撲滅了這場幾乎要蔓延全國的内亂。猛一看琅琊王氏似乎是最大的輸家。而桓溫雖然得到實惠,平白得到兩萬餘套甲胄,數萬件兵刃,甚至可以立即擴軍兩三萬人馬。隻是平白樹立琅琊王氏這麽一個強敵,得失之間,隻有桓溫最清楚。
東晉朝廷保皇派大臣,與琅琊王氏子弟和門生故吏展開激烈嘴炮。高敬宗卻被褚蒜子再次要求進宮,爲司馬聃診治頑疾。
對此,高敬宗簡直就是欲哭無淚。他哪裏有什麽醫術,如何可以救得了司馬聃。隻是命令下達,他也沒有辦法。天蒙蒙亮,高敬宗就來到皇宮顯陽殿,結果被宮娥告知,皇帝已經去上朝了,讓他在此等候。
高敬宗打量了一下顯陽殿的情況,發現這裏的禦林軍侍衛,如同樹樁子一樣站着不動,目不斜視。而在顯陽殿忙碌的宮娥、宦官也都腳步匆匆!
高敬宗一直等到了日頭偏西,整整一個大上午的時間,他都像傻子一樣在那裏站着,既沒有宮娥給他一杯水,也沒有人讓他坐下休息一會兒。就在高敬宗肚子叫苦連天,他的耐心幾乎耗盡時,終于前殿走來一大票人馬,八個威武的站殿将軍在前面開路,後面則是十幾個宦官擡着一個巨大的步辇。
在明黃的蓋傘下,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手挽着皇帝司馬聃端坐在步辇。高敬宗看着這個美婦,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傳聞中的太後褚蒜子。此時,褚蒜子年僅三十九歲,正是一個女人的黃金年齡!作爲獨喜歡熟女的高敬宗,在這個時候,看着褚蒜子臉上挂着氣定神閑微笑,那種寵辱不驚的淡定,那種風過無痕的從容。特别是諸蒜子的眼睛,幽深略帶幽怨的眼神,嘴角不經意的淡笑。這樣的魅力,讓冉明一時間癡了。
這時時候,滿地的宮娥、宦官、侍衛都跪下了,山呼“參見太後,皇帝陛下!”
高敬宗此時已經回過神來,臉上一陣發燙,好在他反應倒快,施禮道:“參見陛下!參見太後!”
司馬聃氣喘籲籲的道:“高卿免禮,平身。”
高敬宗起身,他并沒有像其他朝臣一樣垂首對答,而是興緻勃勃的用眼睛的餘光偷偷仔細打量的褚蒜子,以一個男人的目光欣賞這個名留曆史上的皇太後,以柔弱的肩膀挑起了東晉的天下!
魏晉南北朝時代,高敬宗記憶中隻有三個女人最爲清晰,第一個是曆經兩國四朝,六任皇後的惠帝皇後羊獻容。第二個則是這個就是這個眼前的皇太後,第三個就是才女謝道韫了!
褚蒜子發現高敬宗大膽看向自己,特别是那赤裸裸、侵略式的眼神,毫不顧忌,褚蒜子頓時有點惱怒,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都是快四十的人了,而高敬宗看上去還沒有自己的兒子大,自己怎麽和一個小屁孩子計較。
不一會兒,司馬聃滿臉疲倦的打了一個哈哈,然後沖一個宦官揮揮手。那個中午宦官會意,立即轉身而去,不一會兒,就捧着一個錦盒來到司馬聃面前!錦盒打開,高敬宗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發現錦盒子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紅丸。
高敬宗突然想起,東晉的皇帝大都短命,特别是這個司馬聃,年僅十九歲就死了。東晉的皇帝都信道教,喜歡服食丹藥。其實這些丹藥,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可以提神,但是都含有大量的汞、鉛等一些重金屬,而且大都具有毒性。
司馬聃看着高敬宗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手中的小藥丸,非常大度的道:“高卿,這是盧仙長所練的仙丹,用朱砂,紅鉛,千年人參等十餘味天材地寶,花了七七四十九日而煉取得七寶丹,雖然不能白日飛升,卻也有能益壽延年,長保安泰之效!既然高卿喜歡,朕就忍痛割愛,送給你了!”
高敬宗下意識的問題:“不知這位盧仙長是?”
“彭城盧悚!”
“什麽彭城盧悚?”
高敬宗一聽這個名字,頓時大驚失色。盧悚(聽這個名字就有點吓人),“盧悚亂朝”是一樁奇案,按理說盧悚是去爲晉廢帝司馬奕奪皇位的,不說帶上幾十萬人,至少也得帶幾萬人,再不濟,幾千人也許還有機會,但他隻帶了人;要知道,台城守備部隊分别爲三支,既中領軍六千人馬,右護軍六千人馬,左領軍六千人馬,就算将領大膽吃點空額,台城禁衛軍也不會少于一萬人,駐防京城外郊的部隊還有幾萬人。
二百人對幾萬人,這不是送羊入虎口?更奇怪的是,盧悚那二百人居然殺進了皇宮,按照《晉史》記載,盧悚的軍隊不但進了皇宮,還進了後宮,不少宮女和太監都在沖突中喪生,内廷武器倉庫都被叛軍占領。可是盧悚還是沒有找到司馬曜,似乎這時候的禁衛軍回過神來,一萬多人包圍了皇宮,把叛軍一個個拖出去暴打一頓,盧悚也被殺。
盧悚應該是司馬奕的人,而司馬奕則是晉穆帝司馬聃死後皇位司馬奕的哥哥司馬丕繼承,司馬丕作爲第六任皇帝,在位五年(算是四年零七個月),同樣是因爲迷戀丹藥,中毒而死,時年二十五歲。
高敬宗腦袋中突然掀起驚濤駭浪。似乎一場巨大的陰謀,即将揭開帷幕。司馬奕和司馬丕都是晉成帝司馬衍的兒子,司馬衍是司馬聃之父司馬嶽的哥哥,同時也是司馬聃的伯父。而司馬奕和司馬丕兄弟二人則是司馬聃的堂兄弟。
站在司馬奕的立場,如果讓司馬聃健康成年,生兒育女,皇位始終與他們二人無緣。他們二人将會徹底淪爲宗室王爺。原本曆史上破碎的片段被高敬宗串聯的起來。高敬宗雖然沒有興趣去揭秘這段曆史懸案,卻可以爲自己脫身。
“尼瑪,這是什麽延年益壽,分明是慢性自殺好不好!”高敬宗心道:“這個皇帝其實也夠可憐的,隻是那些權臣玩弄權術的傀儡,一直活在陰影中”高敬宗心中一動,有了幫他一把的心思,道:“陛下,請勿服用此物!”
“爲何!”司馬聃不解的問道。
高敬宗突然想着:“如果司馬聃不早死,而司馬丕和司馬奕兄弟,肯定會聯合一幫大臣從司馬聃手中奪位。那麽一個混亂的東晉朝廷,比較符合自己的利益。高敬宗想了想還是感覺事實比較有說服力,“陛下,此物還含有劇毒!”
司馬聃還沒有反駁,諸蒜子立即揮退衆宦官宮娥,她選擇了相信高敬宗,畢竟高敬宗谪仙神醫的大名早已深入人心,根本不可能做砸自己招牌的事情。褚蒜子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高敬宗。
高敬宗道:“事實勝于雄辯,若陛下、太後不相信,可讓人帶來雞鴨貓狗之物一試!”
這種慢性毒藥,毒藥的劑量很小,人吃了短短時間沒事,可是雞鴨貓狗比人要小得多,這種劑量足以讓他們緻命!
諸蒜子沖一個年長的宮娥道:“去把大白帶過來!”
那位年長的宮娥心中不忍,知道所謂的大白是褚蒜子非常寵愛的一隻白貓。她試着問道:“要不要從禦膳房換隻雞鴨過來?”
“休得多言,速去!”
莫約半柱香的時間,那個年長的宮女抱着一隻非常可愛的大肥貓走了進來,這隻大肥貓足足有七八斤重,如同一隻肉球。褚蒜子親手拿起那顆紅色的丹藥,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丹藥捏碎了,強制喂到白貓嘴裏!
好一會兒,這隻白貓開始興奮起來,圍着顯陽殿外面的花園,跳上跳下。但是好景不長,這隻白貓就開始口吐白沫,慢慢的沒有了精氣,萎靡不振,最終倒在地上,死了!
“死了!”司馬聃臉色煞白的道:“死了,居然死了,這麽說此丹藥真的含有劇毒!可是朕吃了怎麽沒有事?”
高敬宗解釋道:“是劑量不足,陛下所服劑量太小,如果劑量過大,肯定也會駕鶴歸天!”
褚蒜子臉上凝結起了寒冰,整個顯陽殿都顯得陰冷無比。
高敬宗自然不會放棄賣弄他的醫術,此時如果不裝神弄鬼,等待何時。高敬宗道:“陛下中毒已深,臣不能保證可以解毒,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說着,高敬宗走到案幾上的一隻茶碗前,也不管茶碗是誰用過的,直接将裏面的茶水倒在地上。緊接着高敬宗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碗中。高敬宗道:“合水而服,希望……”
褚蒜子道:“快,準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