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侄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王凝之哭喪着臉道:“那高敬宗小兒上來就要侄兒讓出線娘,侄兒也讓了,可是他高敬宗一言不發,上來就來,你看侄兒的腦袋被他打得什麽樣了……嗚嗚”王凝之委屈極了,頓時大哭起來。
“你……”王翹之根本就不相信王凝之所說的原因,王司馬,共天下,在有晉有一代,琅琊王氏子弟多居顯赫要職,在王導這一輩,堂兄弟共十四人在東晉朝廷身居要職,在王羲之這一代則是十六人出任正四品以上級别官職。
此時王羲之雖然棄官歸隐,但是琅琊王氏子弟仍身居朝廷要位。比如王羲之叔父王彬就是衛将軍、特進、尚書左仆射。除去中樞官職,地方上也有很多官員都是琅琊王氏子弟。
王翹之爲光祿大夫。别說高敬宗,就連桓溫桓大司馬或大司徒司馬昱也不會輕易得罪王氏。休說堂堂王羲之王右軍的公子,就算是尋常一個王氏下人出去,誰敢出言挑釁……
王翹之恨鐵不成鋼的道:“現在關鍵是怎麽善後!”
王凝之的三弟王徽之有那麽一炷香的沉默之後,道:“殺之!”
王翹之不置可否,王凝之卻吃了一驚:“三弟,你說什麽!殺誰?”
王徽之生性高傲,放誕不羁,他本來也是沉穩而不失寬厚的人,随口道:“高敬宗傷了二哥,豈可輕饒?”
王凝之瞪大眼睛道:“三弟,你糊塗了吧?怎麽要殺高都督?”
“這次的事情,他是做的有點過了”王徽之道:“你們到外面聽聽,外頭的茶館、酒樓,甚至寺院,滿城百姓都議論這件事情呢,沒人說他錯,錯的都是二哥,都是我們琅琊王氏,說我們是仗勢欺人,明明二哥才是受害好不好?”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麽奇怪,如果高敬宗與一般子弟發生争鬥,哪怕是有人證在場。衆人都會以爲高敬宗欺負别人。然而如王凝之發生争鬥,明明就是高敬宗找茬,王二郎是受害者可是人們偏偏就不相信事實的真相,一股腦的認爲是琅琊王氏仗勢欺人。
這件事情傳到外面,居然變成了王凝之欺到高大都督頭上,高大都督原本準備忍氣吞聲,而王二公子卻變本加利。拿起酒杯投擲高大都督,結果高大都督有神功護體,被酒杯砸中反彈之力又砸中了王二公子。
高敬宗在這件事情扮演了一個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的角色。
一切都變了,謠言越傳越廣,隻要是敢站在琅琊王氏一邊,幫助琅琊王氏說話的人,都會瞬間被口水淹沒。
其實高敬宗在挑選這件事情的時候,故意選擇了有權有勢的王二公子。就是利用人們的普遍同情弱者和仇富的心理。在後世,一旦富貧之間産生矛盾,輿論一般都會站在弱者一方“伸張正義”。
高敬宗現在給天下輿論加入了一點緻命的催化劑!他讓許多建康百姓與士紳親眼見到了一個北伐英雄,在建康被琅琊王氏打壓。
聽到王徽之的話,王翹之的而變得更難看了。坊間輿論的微妙變化他不是不知道,不,應該說他清楚,比王徽之還清楚!正因此他更加不能容忍高敬宗
民心,民心,現在卻被高敬宗一酒杯給奪走了。
政治人物的生命根底在于人心,有道是所謂的衆望所歸。因爲衆人佩服,所以王氏才有司馬皇室皆無法支援的地位。王敦是反了,吓死了晉元帝司馬睿,但是王氏的地位并沒有被動搖。因爲當年王敦扮演的就是一個“受害者”。随着司馬睿拼命打壓王氏,王氏非但沒有被打壓下去,反而越來越壯大。
高敬宗今天的作爲,就像當年的王敦,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王徽之感覺高敬宗就是在當着他的的面上他的女人!王徽之感覺自己被侵犯了,那是一件比給他戴一千頂綠帽子更難忍受的事情!
“就是因爲滿城百姓都支持他。所以他才更加該死!”王徽之的眉目竟然變得有些猙獰,在王凝之的印象中三弟本來不是這樣的,但這一刻他竟然說出了極爲可怕的話來:“所以,高敬宗必須殺!”
王翹之的眼皮垂了下來,侄子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如果這件事情琅琊王氏作爲讓步和退讓。那麽将來肯定會有無數個“高敬宗”想踩上琅琊王氏博得仕林清議美名。
有了名,才會有了琅琊王氏的今天。如果不是琅琊王氏王祥(二十四孝之一的卧冰求鯉。)琅琊王氏也不會從一個名不見傳的家族,成爲天下一等豪門。現在高敬宗居然想破壞琅琊王氏的名聲,叔可忍二嬸不忍了。
王翹之道:“三郎想殺高敬宗,準備用什麽名義來殺他?”
“名義,可以慢慢找!朝廷也好,仕林也罷,誰也不會因爲一個死人與我們琅琊王氏過不去。”王徽之厲聲道:“但是事情必須這麽做!高敬宗非死不可!若他不死,就算父親也被人攻讦,民心也不在我們這裏了。如果讓他就這麽回去,我敢肯定。不出三年,琅琊王氏必有巨變,不出十年,琅琊王氏必然淪落三流家族……”
王凝之道:“這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王徽之道:“二哥,你也不想想,高敬宗那是什麽人?他是禦賜夏王,手握三十萬雄兵猛将的大都督,最關鍵是他掌握着豫、青、兖等大片地盤,不少有仕途之心,卻無出頭之日的仕人肯定會爲其張目,搖旗呐喊,貶王揚高,長此以往,王氏就會在我們手中跨掉!”
“三弟,你這是危言聳聽吧!”王凝之道:“朝廷不擔心他高敬宗坐大?”
“那是以後的事情!”王徽之道:“眼前,他主動交惡我們王氏,圖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