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頭的北府軍将領是第六中郎将田洛。田洛看到鮮卑将士如瘋如狂的進攻,也忍不住想作嘔。他都這樣,更别說普通的北府軍士兵了!城頭北府軍擴充速度太快,大部分士兵一個月前還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面對這種如同瘋子一般的敵人進攻,不約而同的露出恐懼之色。許多人甚至就想趕緊逃跑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敵人!
隻不過,華夏卻是一個神奇的民族。華夏人拿起武器與,他們就能成爲世界上最優秀的戰士;号稱上帝之鞭的匈奴人,被驅趕到了歐洲,盛極一時的突厥人被趕到了紅海岸邊放羊。顯赫一世的蒙古人,同樣被趕出漠北放羊了。當然,華夏人拿起算盤做經商,就讓猶太人也甘拜下風,自歎不如。你給他機會求學,那麽他将成爲世界上最優秀的學者之一;你給他工具,他就會成爲世界上最優秀的工匠之一;如果你給他一塊田地讓他種田,他就能成爲世界上最優秀的農夫沒有之一!
現在高敬宗讓華夏人重撿刀槍戈矛,拿起武器和兵刃,他們就重拾了強漢時的盛勇。當城牆上的北府軍将士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望向守軍主将田洛。他們皆發現田洛依舊不慌不忙,城牆上的北府軍将士也慢慢把心沉靜了下來。
兩千多人轉眼間已經沖到城下,架起了雲梯。忘記性命地爬上。田洛嘶起道:“金汁!投!”
金汁是華夏發明的原始生化武器之一,這種以尿液、糞便以及砒霜放在鍋裏煮沸,然後澆向敵人,不僅可以燙傷敵人,且糞便肮髒,傷口多腐,難以醫治。
數十口彌漫着刺鼻異味的金汁,被北府軍将士用大馬勺舀起來潑向城下。鮮卑軍首當其沖者轉眼間被燙死、燙傷。
城下響起凄厲的慘叫聲,然而發狂的鮮卑人卻依舊沒有停止進攻。
田洛不慌不忙,沉着指揮,城牆上的灰瓶、霹靂火球,弓箭、擂石,紛紛砸下,鮮卑将士被
射死、砸死,屍體一具具地落下,但後來在卻泯不知死爲何物,繼續地向前、向上,無畏地攀登!
慕容德突然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非常離譜。如今被逼到絕地的慕容疆表現得尤爲出色,即使是再挑剔的将領,也無法挑剔出慕容疆的錯誤。然而,北府軍卻處處克敵于先,慕容疆命所部弓箭手仰射,城牆上的弓弩手便還以顔色。
慕容疆所部用舉着盾牌攀登,北府軍将士便用擂石和滾木或投石往下砸。
慕容德感歎道:“失策了,實在是太失策了。沒有想到北府軍居然如此之強。”
“士氣可鼓,不可洩!”獨孤文朗聲道:“慕容疆已經盡了全力,然而他仍然沒有攻破城牆的機會。末将請戰!”
慕容德考慮了片刻,上前拍拍獨孤文的肩膀道:“活着回來,不然三姐饒不了我!”
孤獨文伸手一揮:“恥辱,隻能用血洗淨。漢人有句話說,知恥而後勇。我們敗給了北府軍一次,這一次,我們不會再敗!”
鮮卑人的牛角号吹響,獨孤文率領殘部出擊。此時獨孤文所部不僅僅是他麾下的殘部,還有相當一部分補充兵力,兵力是恢複了五千人馬。然而戰鬥力卻相差甚遠,特别是裝備,已經是雲泥之别了。
付出數百名将士的傷亡,獨孤文仍舊攀登上了雲梯,登上了城牆。然而當獨孤文登上定陶城牆時,獨孤文自然是識貨的,一刹那變了臉色,絕望的發出凄厲的嚎叫——不
隻見城牆上北府軍已經用戈矛甲兵組成了一道人牆,左右兩部各數百名甲士,這些北府軍戈矛甲士,排成密集的陣型,幾乎都是人擠人,人挨着人樹起的讓人頭皮發麻的戈矛,北府軍的戈矛甲士人數不多,充其量隻有千人上下,可整齊劃一,自有一種滂沱而不可阻擋的力量。
眼前北府軍這一千人的隊伍,就如同一頭秋後正在積攢肥肉準備冬眠的老熊,笨拙龐大,動作緩慢,可卻是那麽地不可阻擋。大約有三百多個登上城牆的鮮卑絕望的嘶吼起來
“殺!”
“殺!”
……
“穩住,穩住!”北府軍軍官們又同時大聲下令。戰鼓聲響起,北府軍戈矛甲士從左右兩端向城牆上的鮮卑士兵輾壓過來。
鮮卑将士登城作戰,無法攜帶長柄重兵器,僅僅是盾牌和殘月彎刀。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北府軍的戈矛總長度雖然沒有秦時戈矛(四米八)那麽變态,卻也長達四米四。而鮮卑将士手中的殘月彎刀連刀柄都算上,也不足三尺。完全不是一個級别。
田洛大吼道:“殺虜!”
“有敵襲兮”
“武卒當先!”
“有敵無我”
“戈矛上前!”
十六字小令,一個字一個字從北府軍戈矛兵将士口中吼出,每吼出一個字,他們不約而同的前進一步,然而在前進過程,所有擋在他們前面的敵人,無一例外,全部被刺成血葫蘆。這些鮮卑将士死得極爲憋屈,每個人至少要身上刺出數個如同小孩嘴一般大小的血洞。
北府軍戈矛甲士初時還有些緊張,可是戰場卻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戰鬥沒有開始時,或者有人會害怕,然而戰鬥一旦開始,所有的人,都會熱血沸騰,激情燃燒。
北府軍的戰鼓依舊響起,北府軍将士依舊邁着堅實的步伐緩緩前進,城牆上已經漫了一層粘稠厚實的人血,走在上面,啪嗒着響。
這是一次緩慢的出擊。
然而這種緩慢的出擊,卻讓鮮卑人無比絕望。因爲他們隻能被動挨打,卻無從反擊。獨孤文扔掉手中的狼頭戰斧,趕緊從背後取下角弓,搭箭射擊。
區區三四十步的距離,狼牙箭瞬間而至,其他鮮卑軍将士也恍然大悟,紛紛取出弓箭,搭箭朝北府軍甲士射去。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聲響起,數百隻箭矢射中近距離的北府軍将士。
如果換成其他軍隊,若是被人當頭射擊,早就有人舉起盾牌,或者索性趴在地上躲避,如此一來,也談不上有任何陣型可言的。可說來也怪,北府軍士兵卻沒有一個人亂喊亂動,甚至都沒有人擡頭朝天上看上一眼,繼續原來的步幅朝前整齊地走着。
這些中箭倒下的北府軍将士,咬着牙齒繼續前進,有的被命中要害,當場陣亡。隻要是出現陣亡,後面的戈矛甲士便自覺替補上位。由始至終,戈矛甲士都保持着完整的隊形。
當獨孤文第二輪攢射開始時,
“噗嗤,噗嗤……”刃鋒入肉的聲音響起,北府軍戈矛甲士已經殺至鮮卑軍陣中。
短短半柱香功夫,數百名鮮卑名先登将士已經倒下過半,獨孤文咬咬牙,轉身跳下城牆。獨孤文看似自殺的行動,事實上早就看準了城牆下的屍體。他朝着屍體最密集的地方跳,有屍墊背,至少不會被摔死。
獨孤文跳下來的時候,城牆上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其實這也不能說是戰鬥,應該說是一面倒的屠殺。至少數百名鮮卑軍士隻殺傷了不足數十名北府軍将士,而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幾乎全軍覆沒。
摔下城牆暫時昏厥的獨孤文被鮮卑軍搶回大營,此時腦袋包成粽子的慕容疆躺在大帳中,面如死灰。
諸葛骧原本後趙并州征西将軍、冉魏國鎮西将軍張平麾下壁帥。升平二年苻堅大戰張平,張平戰敗,諸葛骧則率領一百三十八座塢堡,二十餘萬軍民投降慕容隽。被慕容隽封爲歸義侯,冠軍将軍。(燕國冠軍将軍爲從四品雜号将軍相當于後世軍銜少将。)
諸葛骧在冉魏國時不過是一介豪帥(連級),他從來沒有參加過冉魏軍與諸胡慘烈戰鬥的經曆。當然冉魏軍那恐怖的戰鬥力和嚴謹的軍容,他早已耳聞。
策馬從頭觀場至尾,諸葛骧的臉越來越白,額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密
——”不,不,不可能!”諸葛骧如同魔怔一般,喃喃的說道:“這不可能!”
諸葛骧心腹上黨人朱定遠,緊張的問道:“諸葛将軍,什麽不可能!”
“這……這支軍隊!”諸葛骧用顫栗的聲音說道:“冉武王(武悼天王是慕容隽封給冉闵的谥号,然而冉魏部将不承認這個谥号,而是堅持稱冉闵爲武帝或武王)的軍隊不是全軍覆沒了嗎?”
“冉武王?”朱定遠瞪大眼睛:“冉武王”
諸葛骧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顫聲道:“不會錯的,當年本将軍曾随張大帥去邺城見過冉武王的軍隊,和城牆上那支軍隊一樣的黑色甲胄,一樣的悍不畏死,一樣的死戰到底。你不知道,但凡跟冉武王交手的胡人,回來幾乎十有八九都會被吓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