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陽城外十裏鳳凰山南麓,有一座著名的莊院。東漢襄陽侯習郁仿範蠡養魚之法,在白馬山下築一長六十步、寬四十步的土堤,引白馬泉水建池養魚。此池被稱爲習家池。習家池中圓台上建有重檐二層六角亭,俗稱“湖心亭”。其周繞以雕花石欄,憑欄可賞出水芙蓉,悠然遊魚。
習郁所建習家池,着意渲染魚池與範蠡的關系,隐然透露飄灑于江湖之志。以宅第和大、小魚池爲主體構成的習家池園林,背依青山,面迎碧水,開創了利用自然山水配合花木房屋建造園林的造園風格,具備了後世園林所有的山水池泉、亭台樓榭、茂林修竹景物和詩、禮、史、酒、民俗、休閑、垂釣等文化内涵。
習家池群山環抱,蒼松古柏,流水涓涓,亭台掩映,花香鳥語,風景幽靜。然而此刻習家池的清幽卻被一陣喧鬧打亂了。
隻見習家池北面的山道上出現莫約二百餘騎。爲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名揚天下的東晉大司馬、驸馬都尉桓溫。桓溫是永嘉六年(公元312年)生人,此時已經五十七歲了。然而五十七歲的桓溫卻不見一絲老态,顯得精神抖擻,英武過人。在桓溫右側略縮半個肩膀的文士打扮模樣的人,雖是個近約三旬的書生,但是駕馭軍中戰馬,騎術倒也稔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司馬府參軍郗超。郗超年輕時卓越超群,放蕩不羁,有曠世之才,在士林中交遊廣泛。他善于清談,見解義理精妙入微。永和元年(345年),會稽王司馬昱被授爲撫軍大将軍,征辟郗超爲府掾。永和四年(348年),桓溫因平蜀之功,進位征西大将軍。郗超進入桓溫幕府,擔任征西府椽,後改任大司馬參軍。
郗超與桓溫并辔而行,扭頭向他微笑道:“桓某一直以爲學舍中的騎射之術隻是虛應其事罷了,方才嘉賓(郗超的表字)使得動二石的弓,百步之内箭無虛,那可真是文武雙全了。”
郗超此時有點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卻不經意地瞄了李靜姝一眼,李靜姝騎在一匹棗紅馬上,穿了一身墨綠色的獵裝,墨綠色的薄綢披風,仍着白弓鞋、系白腰帶,肋下還佩了把象飾品似的小彎刀。斜挎弓,背箭壺,那一身頗有塞外異族風韻的飒爽勁裝使她更是明**人。秋風拂起墨綠的披風,騎裝将她玲珑姣好的軀體曲線襯托得恰到好處,那不增不減恰到好處,充滿青春氣息的身體曲線在披風裏若隐若現的十分迷人。
要問李靜姝何許人也,其實李靜姝卻不是漢人,而是成漢末代皇帝李勢之妹。永和三年桓溫引兵攻破CD李勢投降,桓溫将李勢送至建康。驚見李勢之妹時年十四歲的李靜姝有傾城之貌,便納爲妾室。如今李靜姝時年二十六歲,成熟且不失妩媚。
桓溫見郗超偷偷窺視李靜姝,非但不惱,反而洋洋自得。李靜姝實在是太美了。桓溫之妻即晉明帝之女南康長公主,很兇悍妒忌,當時還不知這件事。待後來知道了,就帶着刀到李女的住所,想殺了她。當她看到李女在窗前梳頭,姿色容貌端莊美麗,文靜地紮着頭發,然後合攏兩手,面對着公主,神色娴靜正派,說話也很哀怨婉轉。公主于是丢下刀上前抱住她說:“你啊,我見到你也感到可愛,更何況那老家夥(指桓溫)哩!”于是待她很好。
侍妾,在古代侍妾隻是男人們的一件玩物,互相送來送去習以爲常。蘇轼曾将身邊的姬妾送人,據說有兩妾已經身懷有孕,後來的大奸臣梁師成以及翰林學士孫觌,都自稱是蘇轼送人之妾所生的遺腹子,蘇東坡的正牌兒子蘇過,也對這種情形不加否認,反而與梁、孫親密無間。據說梁師成顧及兄弟情誼,甚至對家中帳房說:“凡小蘇學士用錢,一萬貫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更凄涼的是一位名**娘的妾。蘇轼的朋友蔣某偶然看見了春娘,大爲欽慕,便對蘇轼說:“我有一匹白馬,願意與學士相換美妾。”蘇學士一想,以名駒換一妾,劃得來呀劃得來,立刻點頭應允。但這消息被春娘聽說之後,這個才貌雙全的姬妾卻不肯,指責蘇學士道:當年晏嬰尚且知道不能因馬罪人,你這個堂堂學士,美其名曰憐香惜玉,卻要将人換馬!激憤之下,春娘當場撞槐而死。
如同物品一般,在某些人眼中,甚至還不如一匹馬,這就是侍妾的命運!
當然,桓溫甚寵愛李靜姝。不僅不會将其送人,甚至連侍寝之事也不曾相許。郗超曾向桓溫讨要李靜姝。桓溫卻斷然拒絕。
郗超道:“楚王絕纓會,遂有唐狡舍命相報;楊素不爲己甚,成全李靖紅拂。明公既心懷天下,奈何舍不得一婦人?”
“子既吾命,豈能輕舍?”桓溫道。
郗超聽聞此言,非但沒有遠離桓溫,反而更加忠誠桓溫。他認爲桓溫重情講義,不若劉備刻薄寡恩。
桓溫策馬來到門大笑道:“彥威(習鑿齒的表字),彥威,惡客上門,還不出迎!”
習鑿齒少有志氣,且博學多聞,以能文著稱。初爲東晉大将、荊州刺史桓溫的别駕,位列諸參佐之首。桓溫北伐時,也随從參與機要。
不一會兒,習鑿齒打開中門。迎接桓溫進門。
習鑿齒笑道:“今早釣得一尾錦鯉,明公既至,同魚脍之!”
魚脍,現稱生魚片又稱魚生,古稱脍或鲙,是以新鮮的魚貝類生切成片,蘸調味料食用的食物總稱。起源于中國,後傳至日本、朝鮮半島等地。先秦時代脍最初的意思是指切細的生肉,《漢書。東方朔傳》:“生肉爲脍。”《禮記。内則》:“肉腥細者爲脍。”有的肉在蒸煮烹饪以後就喪失了原味,不夠鮮嫩,鮮魚就是其中一種。
桓溫翻身下馬,撫掌而笑道:“甚好。甚好!”
衆人随習鑿齒入内,湖心亭,歌女淺吟低唱,絲竹之聲悠悠揚揚。桓溫居中主位,左第一位是郗超,第二位是習鑿齒,李靜姝就在第三位。大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竟與太平時節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