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比起當初在籍字營的時候,更加黑了一些,相貌看上去略顯蒼老,神色奕奕,燈下雙目炯炯有神。别看祝英庭是夏軍中郎将級别晉升的最後一位将領,也與胡光平級。他可沒管高敬宗如何器重祝英庭,非常不給面子的吼道:“如果不想讓我扭斷你的脖子,你最好閉上自己的嘴巴。”
祝英庭眉一挑,好不退讓的道:“你可以試試,到底是誰先扭斷誰的脖子!”
胡光的臉色一冷,身上濃郁的殺氣蓬勃而出。胡光是冉魏國老兵,參加過冉魏幾乎數得着的惡戰血戰,也是在血水裏洗過澡,屍山上睡過覺的狠人。他身上養成的殺氣,在他想來休說像祝英庭這樣年輕的将領,就算是蘇固、劉孟之流,也會感覺不自然。
可是讓胡光非常意外的卻是,祝英庭卻毫不退讓,挑釁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胡光,緩緩舉起拳頭。祝英庭那架勢仿佛在說,有種你試試。
司監田庭訓趕緊上來打着圓場道:“胡将軍、祝将軍,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們這是幹什麽,若是讓外人看了去,還以爲咱們夏軍還是一盤散沙呢!”
胡光伸手指着祝英庭:“你……你很不錯,怪不得大王擢升你小子爲水師中郎将,就憑這個膽子也配得上這個位子!”
田庭訓聽到這話終于松了口氣,他還真怕光與祝英庭打起來呢。他當然知道夏國如今就是分屬兩個陣營,泾渭分明。胡光、蘇固、張屠、劉孟、冉裕、聶彥适身上都打着冉魏系的标簽,而劉牢之、田洛、魏大福和現在這個祝英庭身上都打着高敬宗嫡系的标簽。此時高敬宗簡單而粗暴的将全軍進行整編,看似乎不偏不倚,事實上明眼人都知道,高敬宗借着這個機會,從冉魏系手中,扣出一個師。
而這八師的師都指揮使的任命也頗爲微妙,首先是胡光雖然出身冉魏系,卻有些向高敬宗靠攏的意思。而第五中郎将府聶彥适則同樣從原本并不受重視的第五中郎将府擢升爲第四師師都指揮使,不管聶彥适有沒有向高敬宗上表忠心,至少籍戡不會輕意再視聶彥适爲其腹心了。而冉魏嫡系骨幹張屠、蘇固和劉孟,僅僅張屠獲得第五師師都指揮使的位子。
别看表面上這個整編,全軍上下沒有異常,各中郎将接受命令之後,立即收拾行囊,前往新部隊接收部隊,進入改編。作爲從事政治工作的司監田庭訓,敏銳的發覺,私底下暗流也是滾滾。
一旦胡光與祝英庭發生争鬥,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田庭訓還擔心他們二人一旦争鬥,從而引發夏國内部冉魏系與高敬宗嫡系之間的激烈鬥争,在大敵當前,内部不穩是緻命的問題。
通常膽色過人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無知無畏,另外一種則是擁有雄厚的實力做爲後盾。化名祝英庭的謝玄,身手過人。他雖然不像冉裕那樣天生神力,然而自身功夫過非常強悍,就算與冉裕過招,他也不會落敗,更何況是遠遠不及冉裕的胡光?如果胡光真動手,吃虧丢人的肯定是他,他不介意殺人冉魏系将領的傲氣。
不過胡光來了這麽一個神轉折,他也順勢下台,沒有鬧将起來。畢竟一旦正式決裂,難看的還是高敬宗。
謝玄望着胡光道:“不知胡大将軍深夜至此,有何貴幹?”
胡光道:“聽說你抓了馬願?”
謝玄道:“不錯!”
“把人交給我!他可是我的老朋友,多年未見,豈能不好好聚聚?”胡光語氣中透着濃濃的殺意和咬牙切齒的恨意。
謝玄道:“非常抱歉,恐怕要讓胡将軍失望了!”
“什麽?”胡光虎目一瞪,大步逼向謝玄,他的臉距離謝玄的臉幾乎不足三寸,胡光口中呼出的熱氣噴了謝玄一臉。
田庭訓趕緊上前道:“胡将軍誤會了,馬願已被祝将軍解送至睢縣了,如果順利的話,恐怕已經進入都昌境内了。”
胡光陡然轉身望着田庭訓道:“果真?”
田庭訓點點頭道:“我還能騙胡将軍不成?”
胡光連招呼都沒有打,扭頭沖帳外大吼道:“備馬!”
胡光三步并作兩步沖向帳外,不一會邊,得得的馬蹄聲漸漸輕不可聞。
田庭訓松了口氣,拍拍胸脯道:“還好,還好,沒惹起大亂子。”
謝玄不以爲然的道:“他敢嗎?王上擁有大義,他若是跟王上對着幹,就是與我們夏國百萬軍民爲敵,他就會身敗名裂,死無藏身之地。”
……
苻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猛對于高敬宗的聯秦抗燕的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這出乎了苻堅的意料,在苻堅看來王猛的決定,似乎有些太武斷了。如果是其他人這麽跟苻堅說話,苻堅連想的心思,都沒有,直接拉出去砍了。
苻堅也隻有在王猛面前表現得非常有涵養,可以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于色。但是他實在沒有想到王猛會如此果斷的拒絕高敬宗的提意。他都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好。一時二人都沒有說話,太極殿内裏頓時陷入冷寂得讓人心打顫的靜寂之中,氣氛頓時詭異到極點。
苻堅實在不明白王猛爲何會如此肯定高敬宗是虛張聲勢,可是萬一高敬宗真向慕容雋投降呢?他想破腦袋也沒有想明白。
看着苻堅如此糾結的樣子,王猛笑道:“陛下,若燕軍大舉攻秦,您會投降嗎?”
“不會!”苻堅搖搖頭道:“朕甯願慘烈的戰死,也不是屈膝投降。”
說到這裏,苻堅終于恍然大悟,盡管王猛沒有向苻堅再解釋什麽,苻堅已經明白了王猛的意思。作爲一個通過政變的方向獲得皇位的苻堅,他非常明白任何臣子可以降,唯有像高敬宗這樣的人主是不可能投降的。他們投降,隻會“暴斃”。
當王猛向楊釋表達委婉的表達了秦國國主苻堅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不願意看到秦國百姓遭遇戰禍兵災之苦,所以秦國不會介入燕國與夏國的戰争。
王猛仔細的看着楊釋的眼睛,他想從楊釋眼睛裏看出楊釋傷心絕望的神情,然而出乎王猛料,楊釋表現得非常平靜,沒有露出一絲可能出現的意外,似乎他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一樣。
王猛此時反而疑惑起來:“難道說高敬宗早已經料到自己的決定?”
楊釋風度翩翩的辭别苻堅和王猛等秦國君臣,離開長安,一行數十騎絕塵而去。就在楊釋等人消失在視中,王猛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