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門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老鄰居做豆腐的王二,就往前笑着打招呼:“哎呀,王哥,好久不見呀!”
王二看看程歡,又瞅瞅李勝,低聲和李勝說:“好呀,李勝,把媳婦領回來了呀!好。”
李勝忙擺手:“不,不是,這是我……我一個表妹。”
王二笑着搖搖頭表示不信,又問他:“你這一年多跑哪去了?要不是你老姨年前來這找你,說你和表弟出門了,我還以爲你丢了呢。”
李勝說:“一言難盡呀,我這馬上要走,回來咱哥倆再聊。”
王二拉住李勝胳膊:“都晌午了,還走啥,叫上你這妹子去我家吃個飯,咱哥倆喝兩盅。”
李勝執意不去,王二又說:“你還外道啥,咱一塊在這運河邊住了多少年的街坊了,來吧!”
李勝聽王二提到運河,忽然想起當年自己一次來這運河裏挖寶,夜裏遇到一人,當時自己就懷疑那人是王二,一直沒機會問,今天正好借機問問,又見程歡也無拒絕之意。就答應了王二。
想着再去街上買些吃食,王二緊拉着他胳膊不叫他去,一進王二家門,王二媳婦正坐在屋門口,面前一個大簸箕,裏面盛滿了黃豆,王二嫂正撿裏面的石子土塊壞豆殘豆,李勝喊聲:“二嫂!”
王二媳婦擡頭一看,跟着站起,鄰居多年,都是熟人,接着說:“呦,這不李勝嗎,這是去哪了,怎麽才回來?這姑娘是你媳婦吧!長的可真俊!”
李勝忙又擺手解釋,程歡上前也跟着叫聲:“嫂子好!”
二嫂拉過程歡的手說:“李勝,你别蒙我,你哪有什麽表妹,當我不知道呢,媳婦就媳婦,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對吧,姑娘?”
李勝又要解釋,程歡反倒微微一笑,沒說什麽。王二兩口子會心一笑,接着王二對老婆說:“李勝這是回來看一眼,一會兒還要走,我留他來家吃個飯,你快去準備。”
二嫂答應一聲,就讓幾人去屋内喝茶,自己去準備午飯,程歡也随她去打個下手。
王二夫婦雖是生意人,卻品性淳樸,待人熱忱。二嫂手腳麻利,又加上程歡幫着,不一會兒就收拾了四個菜,一盤當地的拌豬頭肉,當地的豬頭肉都是先用老湯鹵了,然後熏制到軟爛,肥而不膩,香而不柴,加了蒜泥涼拌最佳,一盤家常豆腐,豆腐是王二自家做的,先将豆腐在鍋裏煎的四面焦黃,豆腐撈出,鍋中殘油倒上蔥段翻炒,爆出蔥香再倒入豆腐調味出鍋,剩的蔥葉和雞蛋一炒,蔥葉碧綠,雞蛋鵝黃,好看又好吃,還有一盤是當地酒桌必有的油炸花生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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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将程歡拉到桌前,摁她坐下,又給三人一人盛了一碗早上磨的的豆漿。程歡喝完這碗豆漿,見二嫂還在廚房忙活,廚房還有做豆腐的家什,從沒見過,感到好奇,就又去找二嫂幫她做飯,順便問問那家什都是做什麽用的。
屋裏隻剩李勝王二二人對飲,王二量淺,酒過三巡就有些多了,李勝想問問那夜的事,又不知從何問起,就扯個話頭:“二哥,你現在還是每天去河裏擔水呀?”
王二酒喝多了,話匣子也打開了:“是啊,少了這運河水,咱這豆腐就不是這個味,要說這做豆腐呀,可真不容易,都說了人生有三苦,打鐵、行船、賣豆腐,每天早起,天還不亮,就起來磨豆漿,做豆腐,再出門叫賣,别的天還好,尤其到了冬天,可别提多受罪了,就說這早起磨豆漿吧,咱又沒有畜力,隻能憑人推磨,好幸苦呢,今年還好我換了個大的石磨,去年那個小手磨用起來更慢,唉,提起那個小手磨,我想起一件事來,來,幹了這杯,我給你講講,你聽聽奇怪不奇怪。”
李勝聽他說的有意思,就陪了一杯,聽王二繼續說道:“這話就是去年時候,就是你走之前不久,我家那個小磨大概有這麽大,我每天睡前泡了豆子,泡的差不多的時候,就起來磨豆漿,磨滿了一盆豆漿,就端着去廚房裏煮豆漿,點豆腐。做完了,天一般也還黑着,我一般都是豆腐車上挂一盞燈就接着出門了。
這個點一般人很少,都要在等會兒才有那早起的出來吃豆腐,這天剛出門就來了一位,近前一看,穿一身黑衣黑帽,肚子鼓鼓着,看着是個胖子,老是喜歡往燈影裏躲,也看不清他的五官,聞着他身上有股子腥氣,囔聲囔語的要一闆撅腚豆腐,這人肚子大果然吃得多,連吃了三闆,才打住,接着就和我說沒帶錢,先欠着,一闆豆腐沒有幾個錢,再說了都有個難處,所以我也沒在意,和他說沒事,有錢以後再給,沒錢就當請他了,他點點頭就走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又碰到他了,還是三闆豆腐,還說這套詞,沒錢先欠着,現在這兵荒馬亂的,我覺得是遇到了苦命人了,還是和他說沒事,盡管吃,有錢就給,沒錢就算了。
一連三天,天天如此。我也不當回事,咱都是窮苦人,就當行好吧,到了第四天,我起來準備磨豆漿的時候,卻發現早磨好了一盆,我想可能是你嫂子今天起早了磨的,平常都是煮豆漿的時候你嫂子起來幫着我弄,我走了,她再繼續睡,白天收豆子撿豆子這些活都是她的,我就也沒說别的,就出去繼續賣豆腐。
今天沒碰到那人。又過了一天,我起來一看,豆漿又磨好了,我把豆漿端到廚房,你嫂子把火生了,正拉風箱呢,我說你别在早起磨豆漿了,還是我磨吧。你嫂子聽了吃驚,說從來沒有起來磨豆漿呀!我也好生奇怪,就算我睡得少,頭發懵,可這事不會記錯呀,先把今天的豆腐賣了再說,又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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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嫂子就留上心了,我把豆子泡好了,就回屋躺在炕上,關燈假睡。
開始沒有什麽動靜,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就聽到傳來了磨豆漿的聲音,我捂着你嫂子的嘴,把她拍醒,指指外面,叫她聽聽,你嫂子也聽到了這聲音,我們就蹑手蹑腳的起來,推開窗戶,往放着石磨的廂房裏看,借着窗外的月色一看,隻見那石磨自己正在飛快的旋轉,那豆漿汩汩流出,我和你嫂子頓時吓得是目瞪口呆,尤其你嫂子更是忍不住“啊”了一聲,那石磨應聲而停,一動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我點着了油燈,壯着膽子去看,隻見又磨了大半盆豆漿了。”
李勝端起酒杯敬了王二一個,喝完問道:“這可真是奇怪,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王二放下杯子,李勝忙又給他倒上,王二接着說:“是啊,我也怕是家裏鬧鬼了。天一亮,豆腐都沒顧得賣,就跑到了街上的算命先生王鐵嘴家裏,王先生聽完我的叙述,就說,我那日遇見的應該就是個孤魂野鬼,吃了我的豆腐,無錢結賬,就夜裏幫我磨豆漿算是報答。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這三闆豆腐也叫鬼推磨了,王先生還說他吃了我三天豆腐,給我磨了三夜豆漿,以後不會來了。
我回來和你嫂子一說,叫她不要害怕,以後不會再發生這事了,可你嫂子還是看着那磨發怵,逼着我換一個,我也覺得有點别扭,就到了夜裏把那磨埋到運河裏,我埋完了磨,還聽到背後有聲音,怕是那鬼呢,吓得我一溜煙兒就跑回家來了。”
李勝聽到這裏“哦”的一聲,王二問他怎麽了,李勝嘴上說聽得驚奇,這人生在世還是要多做好事,心裏卻想,原來那夜是二哥來埋那石磨,被自己撞見了。
程歡二嫂端了飯進來,二嫂新點了一盆豆腐,把佐料加了,李勝吃了一口,嗯,還是家鄉的撅腚豆腐好吃,别處難能吃到呀!
吃完了飯,又坐了片刻,二人起身要走,李勝掏出家裏鑰匙給二嫂,煩她常去瞧瞧,掏出幾塊大洋給二哥,二哥不接,李勝說自己這趟出門還不知幾時回來,但有個屋漏牆塌的,還麻煩二哥給修葺,王二這才收了,夫婦隻把二人送出老遠。
李勝程歡回到船上,中午河妖老船頭吃着扒雞喝了不少酒,河妖酒醉躺下還沒爬起。
老船頭問程歡是停是行,程歡說:“我們這就出發吧,直接去陽谷,那裏古時閘口較多,容易沉船,說不定我們要找的船就沉在那裏。”
老船頭答應一聲起錨開船,李勝望着漸行漸遠的家鄉,百感交集,心底默念:“但願能在陽谷撈到烏木寶船,換出老姨表弟,再回來過這太平日子。”
回到艙裏,見大哥酒醉未醒,翻了個身,吧嗒吧嗒嘴,喃喃着夢中自語:“香……真香……骨頭……都香”李勝聽完,啞然一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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