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旭陽擡手點了兩下桌子,“她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楊謹心将事情緣由說了一遍,裘旭陽聽罷點了點頭,“還好,那楊謹依急着逃跑,不然再多給她一下,怕是當場命就沒了。”
楊謹心沒吭聲,心下到底是有些自責,這次讓楊謹依輕易逃了,到底還是自己輕了敵。
半個時辰一到,裘旭陽拔完針,又開了副藥方子,吩咐楊謹心趕快動手做小魚幹後,這才背着藥箱離開。
他剛一走,那丫鬟便直接跪了下來,“小姐,求您讓奴婢照顧蓮兒一生。”
原來那躺在床上的丫鬟名爲蓮兒,楊謹心點了點頭,“可以,這梅永院空着也是空着,日後你們二人便還在這裏住着吧。”頓了下,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感激的磕了個頭,“奴婢名爲娟兒。”
楊謹心點了點頭,“起來吧。”
到了下午,還沒有搜捕到人,官府已經開始派人在京城各處張貼通緝畫像,老百姓圍過去看,這才發現除卻金元寶賭坊的大當家、二當家外,竟然還有楊國侯府的四小姐。
衆人疑惑,這楊國侯府的四小姐也犯了罪?難道縱火她也參與了?也是,這姨娘都被抓了,她是庶女,應該就是那個姨娘生的。
雖然畫像下面标注了她所犯的是何罪,奈何老百姓中多是不識字的,好在也有幾個識字的,便将楊國侯府四小姐所犯何罪直接念了出來。
衆人一聽都莫名覺得背後一寒,同時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是都說那楊國侯府的三小姐嚣張跋扈,不僅逼死了陳府的嫡小姐,還時不時的欺負一下庶妹,怎麽到了這裏,好像反過來了?
可這官府貼的通緝畫像上寫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有假啊!不管如何,這楊國侯府四小姐的所作所爲實在是惡毒至極,令人心驚,這樣的人還是早點抓住爲妙。
衆人圍在一起讨論了片刻,不多時便漸漸散了。
過了沒多久,有一乞丐走到告示前,站了片刻慢慢離開。
楊謹依臉上髒黑,頭發散亂,手裏拿着缺了口的髒碗,緊握着手裏的竹棒,眼裏現出強烈的恨意。
楊謹心,得饒人處且饒人,想不到你竟連一點後路都不給我留。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看看最後的勝者到底是誰!
傍晚時分,楊軍怒氣沖沖的回了府,一回府便直接問道:“荊姨娘人呢?還有楊謹依呢?”
李氏心想,外面那告示都貼了,老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我就讓你徹底死心,一邊倒茶一邊道:“今日官府來人将荊姨娘抓走了,謹依昨晚自己逃了。”她可不想讓老爺知曉是心兒将荊姨娘送去衙門的,雖然心兒做的是對的,但老爺心裏頭定然會不舒服,畢竟荊姨娘和楊謹依都是楊國侯府的人。
所爲,爲了讓府上的所有人都統一口徑,等京城裏蓄意縱火的人其中一個被抓到的消息傳開時,她便讓大管事将府裏的所有人都叫了過來。
府上的奴才隻要還想留在楊國侯府,定然不會違抗李氏的命令,包括大管事。
他們都知曉今日官府來根本就沒抓到人,荊姨娘是昨晚被抓走的,具體是怎麽被抓的,大家心裏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點,定然與夫人脫不開幹系。
既然夫人特意叮囑過他們,萬一老爺問起時,就說是今日官府來人将她抓走了,那就今日呗。
本來嘛,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且那荊姨娘還是個從年輕時就不正經的貨色。
楊軍眉頭狠狠皺起,沉聲道:“怎麽會這樣!”他看向李氏的眼裏帶着探究和懷疑,這事兒會不會是李氏捅出去的。
李氏任由楊軍打量,臉色如常,将茶杯送到楊軍跟前,“老爺,她們犯下那等大罪,不被抓才不合法。”頓了下,又道:“而且誰知道紫鸢的哥哥大牛那一家子根本就沒死,直接就将荊姨娘母女兩告上了衙門,他也将自己曾犯下的罪一一招了,所以官府今日才會過來逮捕荊姨娘母女兩,可惜府上的奴才早上才發現楊謹依已經逃了。”
楊軍聽了這話,心下的懷疑才稍稍退了點。
李氏接着道:“這是她們母女兩犯下的罪,與老爺您并無半分幹系,今日,官府來拿人時,也不曾提及到老爺您的身上,所以,老爺您大可安心。”
楊軍被戳中心思,咳了聲,這才坐了下來,端起茶杯開始喝茶。
“皇上知道這事嗎?”
楊軍點了點頭。
李氏心想,他回來的神情并不好看,難道皇上斥責了老爺?
她試探着問道:“那皇上可有說什麽?”
楊軍搖了搖頭,臉上現出頹廢、焦躁之色,“正是因爲皇上什麽都沒說,所以我這心裏才不踏實。”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楊謹心用完晚飯,坐在桌旁看了會兒書,剛準備讓梅香替自己準備熱水洗澡,鼻尖忽然嗅到一絲血腥味,雖然極淺,她蹙了蹙眉,手下意識捏緊手裏的書,過的片刻,擡眸對梅香道:“梅香,你先出去,替我把門關上,等我喚你時你再進來。”
梅香點了點頭,退了出去,從外面将門關上。
楊謹心又看了會兒書,過的片刻,将書放到了桌上,開口,聲音有意壓低,“還不出來嗎?”
下一刻,身後蓦地有了聲音,“你是怎麽發現屋内有人的?”聲音低沉沙啞。
楊謹心轉身向來人看去,當看清來人時忍不住愣了下,面前之人約莫二十歲上下,及腰的墨發一半披散在腦後,一半散在身前,遮住了此人一半的容顔,但露出的那半張臉肌膚如玉,眉細而長,鳳眸大而圓,眼尾微微上翹,鼻梁挺直,薄唇殷紅。
若不是他先前開了口,楊謹心真要以爲他是個女兒家。
愣神不過是一瞬,“靠鼻子聞出來的。”她原本嗅覺就比一般人靈敏,這也許也是她做菜比一般人好吃的原因之一吧。tqR1
目光下滑,落在他的腰腹處,胡亂綁着的布條已被從傷口溢出的血浸濕,與原本暗紅的衣服顔色混爲一體。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在楊謹心打量他的同時回看過去,打量完後,也不客氣,直接走到桌旁坐下,“你鼻子倒是挺靈的。”和狗一樣,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
剛要伸手給自己倒杯茶便被楊謹心擡手攔住,取出帕子遞了過去,“擦一下手。”
那人愣了下才将帕子接了過來,将手上的血迹擦幹,“你不問問我是誰?”
楊謹心拿起茶壺親自給他倒茶,“我猜到了,你是金元寶賭坊的大當家吧?”
那人眼裏現出一抹興味之色,“你是如何猜到的?”這便是直接承認了。
楊謹心将茶杯放到他跟前,“其一,京城裏現在都在傳金元寶賭坊的大當家受傷逃跑,你身上有傷,符合,其二,因另一個縱火之人是從我們楊國侯府抓走的,所以官府基本沒有可能再來我們楊國侯府搜查,這裏是很好的躲藏之地,一個受了傷的人恰好出現在這裏,我想不到除了金元寶賭坊大當家之外的第二個人選。至于你爲什麽會找上我,大概是因爲我是整個府上戰鬥力最弱,也最好挾持的一個吧。”
那人垂着眸子,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水,沒動手去碰,片刻後,擡眸看向楊謹心,勾唇一笑,毫不吝啬的誇贊道:“你很聰明,所以這麽聰明的你給我倒的茶,我可不敢喝。”
楊謹心聳了聳肩,“不喝算了。”好吧,她确實在茶水裏加了點東西。
那人盯着楊謹心看了片刻,忽然道:“我叫楚亦清。”
楊謹心‘哦’了聲。
“你不怕我?”
楊謹心直接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我怕你做什麽?就算我真的很弱,但這裏好歹是我的地盤,更何況你現在還受了傷,一點威脅力都沒有。你要真有心傷我,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還有,你之所以來尋我的另一個原因除了躲避官府的追捕還想我救你吧,因爲你清楚的知道現在隻有我能救你。”
楚亦清瞳孔猛地一縮,這姑娘比他預料的還要聰慧,可聰慧過了頭,就不那麽讨人喜歡了,他聲音裏帶上了點被人看穿後的惱怒,“你說的确實不錯,但三小姐是不是太小看人了,就算我現在受了傷,也照樣能要了你的性命,你……”
‘不怕嗎’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他全身猛地一僵,瞳孔一下子放大,因爲此刻有把匕首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楊謹心笑得一臉天真,“不是都與你說了嗎?這是我的地盤,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害怕。柳兒,收了匕首。”
柳兒應了聲‘是’,将匕首從他脖子上移開了。
楚亦清隻覺得自己方才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又回來了,再看楊謹心臉上那顯得天真無辜的笑容時,他隻覺背後一寒,這簡直是披着貓皮的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