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完後,她站起身來,任由楊謹心低頭往外嘔,見她真嘔出些水出來,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沒關系,你盡管往外吐,我買的啞藥夠你喝上好幾碗了。”
楊謹心蓦地擡頭看向她,看了片刻,似是死了心,重新将眼睛閉上,也不再開口。
老頭吩咐道:“給她把臉擦幹淨了,我們這就出發。”
老婦人應了聲,片刻後,楊謹心便被送進了一輛極其破舊的馬車内,馬車搖搖晃晃,晃得她又有點想吐了。
但現在想吐于她來說倒還真是件好事,爲了不讓那夫妻兩發現自己吐了,她慢慢挪動身子,讓自己的背背對着車簾,等吐完後又慢慢将身子挪了回來,擋住了那吐出來的一堆穢物。
因先前已經吐過一次,現在再吐除卻水也吐不出什麽,所以馬車内的味道并不重。
在老夫妻駕着馬車離開後不久,齊景霄便帶着齊玄趕到了這裏,他迅速将這院内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至其中一間微微敞開着的屋門上,目光一寒,深處又帶着期盼和害怕,走上前将門一腳踹開,令他失望的是裏面竟一個人也沒有。
他臉色越發陰沉,走進廚房,目光在瞧見柴草垛旁的那一堆暗紅色的血迹時蓦地紅了,額角暴起青筋,拳頭也随之捏緊。tqR1
齊玄去查看了院内其他的屋子,見都沒人便趕緊來報,“主子,人不在。”
齊景霄轉過身來,齊玄在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後徒然一怔,人已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還從未見過主子出現過這麽大的情緒波動,全身上下現出的殺意幾乎都快化爲實質。
他咽了口口水,趕緊道:“主子,這院内有車轍印,看上去像是新印上去的,屬下猜測他們剛走沒多久,楊三小姐一定還平安活着,我們現在趕過去定然還來得及。”
齊景霄終于有了動作,齊玄趕緊退到一旁,将路讓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老婦人爬上馬車将捆着楊謹心雙腿的繩子給解了。
明明耳旁聽見各種歡聲笑語,被拖下馬車時卻發現這裏竟一個人都沒有,眼前是一條長到沒有盡頭的窄巷子,一面是牆,一面是數十個緊閉着大門的房屋,大門旁還挂着兩個紅燈籠。
楊謹心心想,怕這就是煙柳巷的後門,那歡聲笑語都是從前頭傳過來的。
老頭上前在大門上敲了三下,門便開了,一個裸着胸膛的壯漢從門内站了出來,他什麽也沒問,目光掃了門外的三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到了楊謹心的身上,打量片刻後點了點頭,“帶進來吧。”
老婦人心下一喜,知道這事有一半是成了,用力推了楊謹心一把,呵斥道:“磨磨蹭蹭做什麽呢,還不快給我進去!”
楊謹心被她推得一個踉跄,雖心頭有火,但卻一個字兒都沒有往外吐。
一行人入了内,門便重新關上了。
内裏到處都點着燈籠,将小道照的亮堂堂的,小道的兩邊栽種着一些低矮的植物,裏面布置着幾座假山。
入了内,左右兩邊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廊道兩邊都是一模一樣的房屋,那壯漢領着他們直接上了二樓,在其中一間屋門口停了下來,擡手敲了敲門,“媽媽,有人送人來了。”
門從裏間打開,一個十四五歲生得秀美的姑娘掃了楊謹心她們一眼,點了點頭,“你們進來吧。”
楊謹心和老夫妻二人一同入了内,那壯漢卻不曾進去,而是守在了外面,門複又被關上。
屋内不大,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毯子,鋪到距離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便沒了,楊謹心等人此刻就站在屋門口的位置。
毯子盡頭擺着一張矮幾,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妩媚婦人直接坐在毯子上,一手拿着煙鬥撐在矮幾上,時不時的吸上一口,吐出一團白蒙蒙的煙氣來。
她一邊抽着煙鬥一邊打量着楊謹心,片刻後忽然道:“你,脫掉鞋子,跪着爬過來。”
楊謹心愣了下,那老婦人以爲她不肯,直接一巴掌就甩在了楊謹心的背上,嘴裏呵斥道:“還不快去。”
楊謹心眉尖兒微蹙,背部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牙,脫下鞋子,慢慢爬了過去。
待爬到那美婦人跟前,美婦人用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看了幾眼後忽然笑道:“生得倒還真不錯。”
她松了手,看向那兩個老者,“你們下手也太狠了,畢竟是個美人兒,爲你們掙銀子的,還得憐惜點才好啊。”
老婦人一聽這話嘴巴便咧開了,她連連點頭,“您……您說的是,那這銀子……”
美婦人抽了口煙,“五十兩銀子。”
老婦人剛要點頭,老頭便先她一步開口道:“一百兩,若是您覺得她不值這個價,那老夫隻能再将她帶去别的地方,我相信會有識貨的。”
美婦人微微一笑,“好,一百兩就一百兩,蓮香,帶他們下去拿銀子。”
蓮香點了點頭,便帶着二人離開了。
屋内就隻剩下楊謹心和美婦人二人,一時間寂靜無聲,過的片刻,楊謹心忽然道:“可以将我身上的繩子解開嗎?還有,我在來之前被他們喂下了啞藥,雖然在來的車上我嘔出來不少水,但若還有啞藥殘留在體内,遲早有一天我會啞,你能不能救救我?”
美婦人放下手裏的煙鬥,重新将楊謹心打量了一遍,輕笑一聲,“我看姑娘不像是個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的傻子,不過從你的面容上看你好像并不害怕,看你死心了又不像,畢竟你連自己的嗓子都這麽在乎,怎麽,還沒死心想着逃出去呢?”
楊謹心抿了抿唇,直接道:“你放了我,我願意給你一千兩甚至更多,隻要你開個價。”
美婦人搖了搖頭,好笑道:“我可不與你做這生意,萬一放走了你,你不僅不認賬反而反咬我一口,我豈不是倒了大黴。再者,你隻要待在這裏一日,就可以爲我賺無數的銀子,我是個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楊謹心咳了聲,忽然道:“我是楊國侯府的嫡小姐,我失蹤了爹娘定然會派人來尋,從京城到鹹城最快兩日便可,你也不想苦心經營的産業一朝被封吧?”
美婦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出聲來,笑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楊國侯府的嫡小姐?你莫非真将我當成一個傻子來糊弄?我看你年紀也一十有五了,若真是楊國侯府的嫡小姐,這時候不待在府内準備待嫁,跑出來作什麽,就算那楊國侯府嫡小姐真出來散散心,身邊少不得也有極多的護衛護着,又哪能讓那兩個老者近身,将你折磨成現在這樣。”
楊謹心見她不信,心下歎了口氣,“我沒有說謊。”她不得不将楊國侯府之前發生在賬房那邊的事詳細說了一遍,“他們爲了給自己的女兒報仇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沒有防備自然中了他們的招數,你若放了我,我先前說的話絕對算數。”
美婦人沒在做聲,若是先前她還覺得這丫頭在撒謊,現下卻是信了一大半,若此事真如這丫頭所說,那事情就有些複雜難辦了。
不将這丫頭放走,楊國侯府的人真尋來該怎麽辦?
将這丫頭放走的話,若她反咬一口她又該怎麽辦?
想了好半響,她忽然下定決心,總之她絕不能做任何冒險的事兒,這是少主子的産業,是少主子親手交到她手上的,她一定要打理好它,不讓它出半點差錯。
她低頭看向楊謹心,“從今兒起,你就改名叫染香,今晚就接客,以後不要再在我跟前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不然我會命人直接割了你的舌頭。”頓了下,她又道:“待會兒會有人來伺候你梳洗,雖臉有點腫,待會兒用粉厚厚的遮一遮也能看。還有,我奉勸你從現在起不要生出任何逃跑和反抗的心思,不然我會直接讓人把你弄死,你也知道在我們這種地方死幾個人根本沒人會查。”
楊謹心心下忍不住一涼,她忍不住想,若是爹娘知曉自己在這種地方,會因要顧及楊國侯府的臉面而不認自己嗎?想了片刻,她竟然有點不敢想下去,因爲就連她都不确定自己的爹到底會不會這麽做!
美婦人見她不吭聲,又道:“怎麽?想通了?還是不想活了,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要死就現在死,以後再想死可就沒這麽容易了。”言罷,寬大的袖子内便掉出一把匕首來。
楊謹心将匕首撿了起來,手都在抖,她拔出匕首,蹭亮的刀背映出她狼狽的臉孔,片刻後,她将匕首放下,擡起頭來,“我不敢死。”
不到最後一刻,她不能放棄。
美婦人忍不住嗤笑一聲,略微彎下腰,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蛋,“這就對了,好好在這裏做,指不準真被什麽富貴老爺看上,将你贖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