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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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顧衿仰着頭,眼神茫然,毫無防備。

因爲仰着的關系,她露出截修長的脖頸和一條細細的銀鏈,風一吹,頭發從頸窩拂開,細細密密的觸感撩的人皮膚發癢。

旁政垂着眼,也不動聲色的望着她。

兩人目光相對,交/纏了十幾秒。

半晌,旁政悠閑地插着手,往石階下邁了兩步,和她并排坐在那隻銀色的行李箱上。

顧衿手裏還拿着相機,屏幕上停留的畫面是她站在一片草原上的背影,逆着光,她回頭,似乎不知道有人在拍她,眼睛眯起來,笑的開懷。

旁政從她手裏拿過相機,也不說話,自顧自一張一張翻照片。

越看,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深。

顧衿局促,一時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她想和他說話,可是張了張嘴,又發現說什麽都不對,都沒氣勢。

旁政看照片的速度很快,遇到那些風景和動物時他都極快略過,隻有翻到人像時他才會微微停頓一下。

裏面顧衿的照片不多,大部分都是雷西不忙的時候或者薩娜給她拍的。

端詳了一會兒,旁政從兜裏摸出支煙含在唇間,啪的一聲點燃了。

抽了一口,他淡淡噴出淺白色的煙霧,用拇指點了點屏幕。

屏幕上是他們一行人在離開肯尼亞的合照,她和雷西站在最前面,他拇指點在雷西身上,問的漫不經心。

有點居高臨下。

“這小胡子,是你新相好兒?”

顧衿蓦地擡眼去看他,心裏明白幾分。他也大言不慚和她坦蕩對視。

顧衿哼了一聲,别開眼睛看向别處。“你跟譚禹可真是好朋友。”

明明是一句嘲諷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多了點賭氣意味,旁政嘴邊笑意漸濃,他把相機遞過去還給她。

顧衿伸手去接,拿了一下,他沒松手,顧衿鼓着臉又使勁拽了一下,旁政松開了。

轉而,他又把手抓在她手上。

他右手整隻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掌心溫熱,無意識輕輕摩挲她手上的肌膚。那手的觸感一如既往,纖細的,軟綿綿的,他都不用費什麽勁兒就能都攥在掌心裏。

旁政用拇指和食指去捏她的手,粗粝的指腹在顧衿細膩的皮膚上劃着,那力道不輕不重,暧/昧至極。

顧衿掙紮了一下,“撒手。”

旁政擡起左手抽了口煙,眯着眼,挑釁似的把煙霧全噴在她臉上。

“不。”

他揉着她手的力道越來越重,帶着某種暗示。腕子上那塊表在燈光的折射下十分顯眼,像是故意給顧衿看似的。

天黑,看不清他臉色,但是顧衿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燒着了。

不知道是晚上氣溫低還是怎麽,顧衿全身開始細微顫抖起來。

她未施粉黛,披散着頭發,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和剛才沾染上的他的煙味兒,穿着貼身的半袖T恤,深藍色的牛仔褲,擦的幹幹淨淨的白球鞋,裸/露在外的兩條胳膊旁政都不用摸就知道,一定是涼的。

她身上的一切,都讓人覺得蠢蠢欲動。

這是旁政最熟悉的顧衿,也是相隔半年再見時,讓人怯步覺得陌生的顧衿。

她頭發長的長了一點,瘦了一點,但是看上去,比記憶中她走的時候要健康一些。沒有那麽蒼白了。

旁政一直深深盯着她,顧衿在他無聲的眼神裏,無處躲藏。

他越靠她越近,始終用右手抓着她不放,雖然坐在箱子這側,可他上半身一直是朝她壓過去的,左手撐在箱子的邊緣,手指夾着煙。

他湊近她耳朵,若有似無用舌尖去舔她軟軟的潔白的耳垂,遠遠看去,好似耳語一般。“你長本事了啊……”

熱熱的呼吸噴在耳邊,顧衿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還沒等人走近,先聽到胡澎的大嗓門。

“嘿!哥們兒,你嘛呢?!到處找你找不見人!”

顧衿一縮,猛的推開旁政。

旁政被推了一把,大咧咧的往後倒,雙手撐在行李箱上。他回頭,看見了雷西和胡澎從不遠處走來。

他揚聲問,“怎麽?都弄完了?”

“都差不多了,真得謝謝你。”雷西站在石階上,目光在他和顧衿之間逡巡一圈,半開玩笑道。“在船上找了你半天,結果跑這兒找姑娘聊天來了。”

剛才他跟胡澎從三号港往回走,隐約覺得路燈下面那人像他,距離一共就幾十米,他剛才和顧衿幹什麽他們不可能沒看見,因此,幾人神情各異,雷西看旁政的眼光也多了幾分打量。

顧衿背對着他們理了理頭發,然後也站起來。“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胡澎沒心沒肺的,拉着顧衿介紹。“剛才我們去找人幫忙,多虧這位……旁?是姓旁吧?”

“旁政。”

旁政輕飄飄吐出口煙,也面對着顧衿站起來,擺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對,多虧這位旁先生,人家是從國内來非洲出口的,趕巧他們遠洋船隊今晚不走,貨輪上東西全,特意讓船工幫忙拾掇咱那破船。”

胡澎下台階拉了一把顧衿,讓兩人面對面,跟旁政介紹道。“旁先生,這是我們一起的,姓顧,顧衿,A城人,也是個爽快姑娘,本來想一會兒給你介紹的,沒成想您自己過來了。”

胡澎嘿嘿笑,畢竟是幫了大忙的恩人,示意顧衿跟人家打個招呼。

旁政反而先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來,“你好,顧小姐。”

他笑着,眼尾紋路微微上挑,真像和她剛認識似的。

顧衿一口氣堵在心裏,也不示弱。她跟他握手,禮貌微笑。“你好,旁先生。”

真像他們第一次互相認識的那樣。兩隻手交握幾秒,随即淡淡松開了。

旁政問,“還有什麽麻煩嗎?”

雷西說,“給加了油換了船錨幾個螺絲,就是一會兒得試試水,還有就是那船上的羅盤和指南太老了……不太會看。”

旁政把煙按滅在石階上,往上走了兩步。“走,去看看。”

仨人沒多猶豫,又一起往港口去了,留下顧衿一個人站在那裏。走了兩步,旁政無意問雷西。

“你們怎麽安排顧小姐,明天五點走,她一個人留在這兒?”

胡澎:“沒事兒,不用惦記她,站台有我們租的吉普車,累了她就回去睡了。”

他剛才回來的時候見到那輛吉普車了,三菱拉貨的,後排已經睡了兩個人,她還哪有地方躺?

旁政抿着嘴唇,“安全嗎?”

雷西解釋。“在外頭風餐露宿習慣了,沒什麽安全不安全的,離得近,小顧自我保護意識挺強,出不了事兒。”

旁政,“你們一直都這樣?”雷西說,“對,一直都這樣。”

旁政點點頭。“辛苦。”

他沒再說話,隻加快了腳步往他們租的那條船上去。

船上的羅盤确實有些年頭了,旁政彎腰鼓搗了一會兒,才給雷西說辨認的方法。

他站在操作室,因爲身高的關系微微低着頭,聲音低低。“老式八方位的家夥,方位角正北,就是北極,是0°。”旁政指着羅盤的正上方,手往右移,“然後順時鍾90°是東,180°是南,270°是西。每個鄰近方位差45度。”

雷西湊過去看,皺眉問。“現在指的也不是正北啊。”

旁政又把手往左一劃,指着正北的方向。“現在是晚上,等到明天中午十二點,就是了。”

雷西直起腰,看向旁政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尊重贊賞。“厲害,您常跟着船隊出來?”

旁政收回手,“像這回走這麽遠的,是第一次。”

旁政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帶了點京音,胡澎問他。“您是北京人?”

旁政不置可否,笑了笑。“我在北京長大。”

胡澎感慨,“怪不得呢。”

難得在異國他鄉碰上同胞,他第一眼就覺得旁政有點眼熟,胡澎打量着他,瞧瞧他的穿戴又瞧瞧他的臉,終于覺出哪不對味兒了。

試水确認安全之後,旁政留他們在貨輪的船艙裏住一夜。雷西考慮張教授夫婦年紀大,身體吃不消,又想了想顧衿,再三道謝着答應了。

一行人回去找那輛租的吉普車,旁政站在貨輪的碼頭等。

車子慢慢開過來,果然像雷西料到的那樣,顧衿已經睡着了。

爲了不打擾車裏休息的張教授夫婦,她睡在皮卡後面拉貨的敞篷裏,趴在行李箱上,怕受風,身上還蓋着擋臉的夾克。

她睡的不□□穩,一直皺着眉,似乎随時随地都能驚醒。

雷西他們安頓着張教授夫婦和行李,一面小聲讨論着要不要叫醒顧衿。

“我喊她起來?”

“别了,她幾個晚上都沒睡好,一會兒給她抱上去吧。”

胡澎搬着行李箱,壞笑。“你抱我抱?”

雷西踢了他一腳,又回頭看了看顧衿。“我來,你搬完這個去睡覺吧。”

旁政無聲無息的站在車旁,聽着他們對話,忽然低聲說了句話。

“我來吧。”

“什麽?”雷西和胡澎一起扭頭看他。

隻見旁政手腳輕緩上了敞篷車,牢牢抱起顧衿。顧衿的臉被夾克擋住了一半,因爲慣性又偏頭向右歪着,這下便徹底隐藏在旁政懷裏。

旁政抱着她從他們面前走過,輕描淡寫的。“我來,我送她去船艙,一會兒再出來幫你們搬。”

他高大的白色背影很快消失在貨輪的船艙裏。

胡澎放下行李箱,拽着雷西小聲嘀咕。“這哥們兒,深藏不露。”

雷西不動聲色。“怎麽說。”

“身上就帶着那股子公子哥的勁兒,你瞧他穿的戴的,哪個都不是便宜貨,怎麽就偏偏這麽巧對咱這麽熱情?保不齊心裏憋着壞,小心點兒。”

雷西反問他,“對誰憋着壞,你還是我?還是張教授?”

胡澎嘶了一聲,“小顧啊!!那姑娘年紀輕輕的,你看剛才大老遠倆人那樣兒,肯定不簡單,搞不好啊,是想借着咱泡她呢!”

“也奇怪,平常顧衿睡的那麽輕,這怎麽抱起來都不見醒?你說——他不會趁着剛才咱們沒在,給她下藥了吧?”

胡澎的眼睛睜的老大。

雷西沒說話,他想起了剛才在石階上見到兩人的樣子。他鼓着勁兒,一把提起兩隻箱子送到船上,借着船工的力上了甲闆。

他緊跟着旁政,聲音笃定清晰。“不會。”

“他不是那種人。”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君子兩相交,便知同道否。

…………

旁政踢開船艙一間休息室的門,那是船工知道他來特意收拾出來的,床比其他宿舍要大,要幹淨,雖然這樣,這裏的空間依然很狹小。

他給顧衿放到床上,捉着她腳踝給她脫掉鞋,然後拉開她擋在臉上的夾克。

自始至終,顧衿一直都沒醒。

他坐在小沙發上盯着她,摸出煙放在嘴裏,他以爲她是裝睡。

可是看着看着,旁政感覺不對了。

顧衿臉頰很紅,呼吸聲也有點重。他拿掉煙,用手探了探她額頭。不出意料,有點燙手。

旁政把煙扔到一邊,忽然就無奈笑了。

整整三天兩夜,從B市到北京到香港再來開普敦,就跟場夢似的。

譚禹給他發消息說你媳婦在非洲生龍活虎的,眼看着就要跟個小胡子跑了。他當時正在開會,摸出手機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手都抖了。

照片上的顧衿穿着白T恤,挨着那個留着胡子和長頭發的男人,倆人站在開普敦的夕陽裏,側着臉正在說什麽。他抑制着心裏激動,平靜回譚禹。

在哪兒?

譚禹說,欠你那幾千萬能一筆勾銷嗎,現在研究室經費緊啊………

他說雙倍給你。

然後就是連夜出發,因爲之前遠洋船隊的關系,他去非洲的證件資料準備的很全,還特地偷着打了旁磊的旗号求了别人幫忙,這一路上旁政也沒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怕自己去了,她又不在了。他怕她身邊有别人,他怕她種種種種。

于是他就在船上等,他知道,她一定會來。

直到終于碰見她。

還真矯情,旁政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不是這一路上都生龍活虎的嗎,他看她相機裏那些照片,每張笑的都跟花兒似的。現在他一來,她就病了。病的跟隻聽話的小貓兒似的,一點也沒了之前跟他牙尖嘴利的氣勢。

顧衿的呼吸潮熱,因爲偏頭壓着臉頰,顧衿嘴唇是微微張開的,熟睡的姿态像極了飽餐過後的嬰兒。旁政又把手移到她兩片飽滿的唇瓣上輕輕摩挲,她小聲嘤咛,無意識裹住他指尖。

旁政手一抖。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旁政收回手,面色無波的拉開門,雷西正站在門口,見門開了,他先戒備往裏看了看,确認顧衿無恙,才開口。

“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我跟胡澎也不好再占着你們宿舍,你要是不忙,也快天亮了,咱仨去甲闆聊聊?”

旁政關門的聲音很輕,“行啊。”

“但是她有點發燒,我得先給她找個大夫。”

船上有随航的醫生,雷西趕緊道。“我們同行的有個本地女孩兒,叫薩娜,醫生來了讓她照顧就行了。”

“畢竟都是女孩,你一個大男人,不方便。”

不方便?

旁政盯着雷西,半晌,他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長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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