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衿在機場不舍的抱着小姑娘,險些掉了眼淚。
溫喬勸她,以後來日方長,等楊忱工作不忙,我會帶着芋頭在B市多住一段時間,有機會再見。
分别是爲了一個家庭更好的團聚,顧衿站在機場閘口和芋頭溫喬揮手道别。
第二天是正式上班的日子,休息這幾天攢下來的案子太多,壓的人喘不上來氣兒,早上接連開了幾場例會,接着就是不停的去各個部門跑流程做交接,明明是隔了一個新年沒見到的同事,卻隻來得及趁着倒茶水的功夫匆匆點個頭。
顧衿和傅安常在走廊遇上,兩個人脖子上挂着總監卡,忙的都沒時間擡眼問候彼此。
“你看這裏,時間上需要再和乙方确認一下,哪有合同上寫區間的。”助手跟在顧衿身後刷刷用筆記本記下,時而問她幾個需要敲定的問題。
傅安常帶着秘書從顧衿眼前走過去,拿着手機回複消息。
顧衿合上文件夾,讓助手稍等,叫住傅安常。
“怎麽?”傅安常回頭,眉眼清明。
“上次三合機械給我們的那個合作宣傳還要繼續做嗎?合約到期了。”
“不用,三年期,沒提前收到他們續約的通知。”
顧衿朝助手點了下頭,助手得到确認,迅速走了。
隔了半個月好像傅安常看上去瘦了很多,尤其是穿着那一身黑色的工作裝,臉色也不好。
“瞧這身闆,病了啊?”
顧衿嬉皮笑臉,珠圓玉潤的好氣色全寫在臉上,傅安常反唇相譏。
“過年沒少吃吧?腰看着粗了一圈。”
女人最忌諱被人說胖,顧衿收起笑容,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沒走多遠,傅安常在給她身後囑咐了一聲。
“中午食堂,請你咖喱飯,别忘了啊。”
茂柏的員工食堂和高層食堂是分開的,餐補金額也不一樣,高層高層,顧名思義,吃的當然要比下屬好一點,其中以食堂裏咖喱海鮮飯爲例,隻在每周二發放一次,還不接受刷餐卡,隻現付,一次就要198大洋,顧衿曾經蹭着尹白露吃過一次,以前還沒混入高層這個行列裏的時候,她常常都是攢上幾個禮拜才拜托尹大總監幫她買回來,還得接受尹白露不要臉一起分享的要求。
早上起來就沒吃飯,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顧衿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個大好機會。
她坐到窗邊等傅安常,沒想到他人沒等來,尹白露卻踩着高跟鞋顧盼生姿的扭着腰出現了。她嗲着嗓子,學着之前哄客戶那一套惡心顧衿。
“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可以坐在這裏跟你共進晚餐嗎?”
顧衿翻了個白眼兒,“怎麽回來這麽早啊,我還以爲您得等入夏了才願意從三亞屈尊回來呢。”
“别提了。”尹白露皺着眉,立刻換了大咧咧的語氣在顧衿對面坐下。“那老東西雞賊的很,跟我們打了好幾天太極就不願意答應咱們的報價,每天陪着他洗海澡,我皮都泡皺了,你看。”她伸出胳膊,誇張的給顧衿看她白的跟雪似的皮膚。
顧衿嫌惡扭頭故意不看她,尹白露笑嘻嘻的收回手,十分豪氣的一拍胸脯。“怎麽着,跟個傻子似的坐這兒也不買飯,想吃什麽啊,姐姐請你。”
話剛落下,傅安常嘴裏叼着錢包端着兩大盤海鮮飯就來了。
他看到尹白露一愣,似乎沒想到。
顧衿接過他手裏的盤子,伸出三根手指發誓。“真不是我叫她來的。”
“我說怎麽看見我愛搭不惜理的呢,合着我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是吧!”尹白露站起來作勢要走,傅安常趕緊攔住她。
他潛意識裏有點怕尹白露。“得,碰上你算我今天活該破财倒黴,姑奶奶你吃什麽,我這就給你買去。”
海鮮飯滋滋冒着香氣,龍蝦肉被剝幹淨了澆上濃濃的咖喱汁,尹白露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氣的拿顧衿勺子挖了一大口送進嘴裏。
她眨巴着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傅安常。“跟她一樣,别忘了再加一杯奶茶哦。”
一頓飯宰了傅安常小一千塊,尹白露卻吃得津津有味,顧衿隔着桌子在底下踢了尹白露一腳,威脅她别太過分。
尹白露得意的揚着眉毛,故意跟傅安常沒話找話。
“老傅,怎麽感覺這十幾天沒見,瞧着你瘦了不少呢。”
傅安常吃相斯文,他擦了擦嘴。“整個新年都沒怎麽過好,家裏出了點事兒。”
“什麽事兒?”顧衿接話。
他又埋頭吃了幾口飯,“老家那邊的醫院醫療條件跟不上,我爸三十兒那天晚上報了兩次病危,我給他接到這邊來治了,可能不适應環境,入院當天就又搶救了一次。”
這個話題嚴肅,尹白露也不敢再開他玩笑了,隻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吃飯。傅安常和尹白露挨着坐,顧衿瞅了瞅他倆,忽然覺得倆人挺惺惺相惜的。
“哎。”顧衿小聲叫她,“你爸,現在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還那樣呗。”尹白露興緻缺缺的扒拉着米飯,“跟他爹差不多,半死不活的,每天用藥物維持着。”
離下午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仨人也不吃了,都看着窗外的發呆。
都這樣了,還讓傅安常花了這麽錢請客,顧衿覺得自己很過意不去,她蔫蔫的。“老傅,下周二,下下周二,我請你吧。”
傅安常勉強扯出個笑,“你寒碜誰呢,這點兒錢我還有。”
“也不知道年後咱還有沒有補助獎金了。我上午聽老錢說廣州那邊接了個大案子,要是順利的話,明天飛過去,談成了,什麽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顧衿抓住問題中心,“要出差?”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估計下午人事能通知你吧,明天七點四十的飛機。”
真剝削人啊,爲了機票便宜,連航班都得買一大早的。午休時間到點了,三個人一起走出食堂,本來中午有事兒想和尹白露說的,但是礙着傅安常在,顧衿一時給忘了。恰好尹白露約她晚飯,似乎也有事情想和她聊。
顧衿想了想拒絕道。“今天晚上不行,等我從廣州回來吧。”
“爲什麽不行,旁政出差了,你一個人在家閑着也是閑着。”
顧衿鼓着臉憋了半天,“就是……不……行……”
“你犯什麽毛病?”
尹白露奇怪的盯着顧衿看了半天,不知道她又琢磨什麽壞呢,公關部在客戶部樓上,她打卡的點兒到了沒時間多問,隻匆匆答應下來。
傅安常和顧衿上了電梯,一路回了客戶部,電梯和辦公的地方中間有一道防火通道,趁着沒人,傅安常拽了顧衿一把,給她拉到防火通道門的背後。
顧衿吓了一跳,“你幹嘛?!!!”
“小點聲兒。”傅安常局促道,“實在是沒招了,求你幫個忙。”
顧衿後背都吓出汗來了,這走廊鬼都看不見一個,她緊張兮兮。“什麽忙?”
似乎是很難開口的一件事情,傅安常解開西裝扣子,扯了扯領帶,就是說不出口。顧衿隐隐猜到幾分。
“是不是……你缺錢?”
傅安常深吸口氣,下了好大的決心。“這邊醫院說得動一次大手術,我爸癱瘓恢複的可能性會更大,儀器是國外進口來的,一次算下來醫藥費怎麽也得二十萬,我交了一半兒,還剩下十萬,你手裏要是有閑錢的話就先借我,等廣州這筆單子下來,我馬上就還你。”
世上最難的就是讓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向女人低頭借錢,傅安常又是個把自己尊嚴面子看的極爲重要的一個人,顧衿知道,他要不是山窮水盡了,是不會跟她張這個口的。
可是……顧衿最近的經濟狀況也不太樂觀啊……
年前透支了信用卡給某人買表的錢上個月才剛剛還清,算上母親在新西蘭一些開銷,顧衿手裏的存款是遠遠不夠這個數的。
傅安常見顧衿半天沒說話,有點尴尬。“算了吧,我再想想别的辦法。”
他拉開通道的門要走,顧衿不忍。“我下午找個時間給你彙過去行嗎?”
“你要是爲難的話就别……”
“不爲難。”顧衿搖搖頭,朝傅安常笑了一下。“等你有了還給我就行。”
她記得錢包裏有張卡,那是某個私人銀行專門給旁政辦理的高限額透支黑卡,她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時候在進她錢包裏的,也可能是某次她和他一起去商場買東西結賬過後順手放在裏面的,總之她一直沒用過。
本來是顧衿自己的事情,不該這麽做。可是她實在很難拒絕傅安常,何況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這點人品她還是信得過。
畢竟一個人如果因爲錢的原因不能盡孝道去挽救家人的生命,真是太遺憾的一件事了。
顧衿下午去銀行給傅安常轉賬,她一邊輸着密碼一邊僥幸的希望旁政不要知道這件事情。
…………
因爲過年那段時間貪吃,顧衿真的胖了一斤,雖然沒有傅安常說的那麽誇張,她總心裏作用覺得多出了很多肉,于是又撿起了跑步的習慣,隻不過因爲早上時間緊張,她改成了晚上。
下班一回到家,她就卸了妝洗了臉,利落換上一套幹淨的運動裝,把頭發綁的精神幹練。
出了門,她沿着植物公園那條路慢慢跑着,偶爾來個深呼吸,心情十分平靜。
跑了兩公裏,她在路邊的石凳上壓腿,伸腰,做了一系列舒展動作之後,顧衿坐在石椅上,開始靜靜的坐着等待。
期間,她還接了旁政一個電話。
他人在外地,通話背景很嘈雜,偶爾還有長長的汽輪聲,顧衿對這個聲音非常敏/感。
她問他,“你在哪兒?”
旁政回答。“在港口。”
顧衿沒有說話,她總是很厭惡港口這兩個字。察覺到顧衿沉默,旁政故意想說點輕松的話題逗她開心。“想我了嗎?”
顧衿掃他的興。“你才走幾天啊,不想。”說完她還特地補了一句。“明天我要去廣州出差,你記得回家的時候拿鑰匙。”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養成的壞毛病,最近一段時間回家總是不帶鑰匙,有時候在外頭應酬晚了,顧衿還得困頓着起來給他開門,說過他幾次,他還總是振振有詞。
回家回家,拿了鑰匙才能進去的地方,還能叫家?
“廣州啊……”旁政慢慢重複了一遍,迅速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在逛街?”
他思維模式轉變的太快,顧衿一時沒跟上。“沒有啊,上了一天的班,我剛回家。”
“你在外面。”旁政皺眉,語氣很嚴肅。“家裏座機沒人接。”
遠處跑來了一個身穿着白色運動套裝的女人,手裏牽着一隻愛斯基摩,正在朝這個方向跑來來。
顧衿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滾,一下沸騰起來,她心跳的極快,同時她也異常的興奮。
那種興奮和喜悅無關,是即将揭曉一件事的刺激,等待,和好奇。盡管她知道,那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她握着手機,鎮定的沖着手機那端說。“我在跑步,就在家附近那個植物公園。”
那個植物公園旁政知道,之前偶爾幾次吃多了他和她一起去散過步,那裏一到了晚上全都是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雖然熱鬧,可是仍然不□□全。
“别跑了,趕緊回家。”
顧衿恍若未聞,一直盯着那兩道白色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旁政還在電話那端說着什麽,顧衿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了,她挂掉電話。迎上那個正在朝自己親切招手的女人。
“顧小姐,好久不見了!”
顧衿看着白梓卿和她手中的那隻大狗,露出貝齒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了啊,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