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看對方不說話,陡的拔出劍來,指着黑衣人:“閣下倒底是什麽人,若是再不說話,别怪我不客氣。”
對面的黑衣人聽了紫衣的話,終于伸手摘掉了頭上的鬥篷,先露出一半的鬼臉來。吓了紫玉等人一跳,蘇绾倒是面色坦然。
待到黑衣人轉過另外半邊臉來,衆人才看清,他竟然是惠王蕭擎。
蘇绾拉開紫玉,走前一步,懷疑的開口:“蕭擎,是你嗎?你不是?”
蕭擎面容鎮定,可是那眸光卻散發出溫柔的光澤,淺笑道:“是我,我沒死。”
“你沒死你裝神弄鬼的做什麽,京城個個以爲你死了,結果你竟然沒死,你沒死你爲什麽不出現。”
蘇绾雖然說話兇狠,可是看到蕭擎的樣,心竟然十分的不舒服。
她想起了初相見的時候,她對蕭擎的喜歡,那怕那時候蕭煌也護着她,可是她卻并不喜歡他,反而是很喜歡蕭擎,因爲蕭擎就像鄰家的大哥哥一般,她看着他,真的想有這麽一個大哥哥。
可是到最後竟然變成這樣了。
莫不是蕭擎因爲臉上的傷,而憎恨她,所以他才會出現攔住他。
“你恨我,所以故意攔住我,是嗎?你是想報複我是嗎?”
蘇绾沉聲說道,蕭擎卻搖頭:“绾兒,如果我說我不恨你,你相信嗎?”
蘇绾望着他,雖然他曾經算計過他,可是看他此刻的眼神,她忽地相信,他不恨她。
“既然你不恨我,爲什麽攔住我。”
“我想和你道聲歉,還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蕭擎一說完,紫玉便拒絕:“不行,誰知道你按的什麽心,會不會算計我們家公主。”
蕭擎不理會紫玉,隻睜着一雙眼睛望着蘇绾。
蘇绾看着他半人半鬼的樣子,想起曾經那樣溫雅如玉的一個人,光霁雪月仿若青山雅竹一般,今時今日卻變成這樣了,他最後變成這樣,究其原因,也有她的責任。
“紫玉,讓開。”
紫玉遲疑,但是蘇绾已經伸手過來拉開了她,朝前走了幾步,然後揮手示意紫玉等人退後。
紫玉不想退,但知道公主的性格,最後隻得一揮手退開了一些距離,不過三個人不敢大意,緊盯着那邊的動靜。
蕭擎走過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蘇绾,然後溫聲說道:“我這鬼樣子,你怕不怕。”
蘇绾搖頭:“我記得你最初的樣子,即便你現在變成這樣,你最初的樣子依舊在我的腦海中。”
蕭擎忽地笑起來,粗嘎的嗓音和如風一般的溫柔。
“謝謝你绾兒,謝謝你還記得曾經的我,經曆了這一段的日子,我忽地知道自己過去錯了,我向你道謙,希望你原諒我,不要再記着後來醜惡的我,永遠記着最初相見時的我。”
蘇绾沒有吭聲,蕭擎并沒有要她說話,隻自顧掉頭和蘇绾并排站在幽徑通道上,輕輕的說道:“一直以來,身爲太子的我并不快樂,因爲自從母後死了後,這世上就好像隻剩下我一個人一樣,父皇他永遠隻知道要求我,這樣那樣,别的人卻惦記着我的太子之位,還有朝臣皆對我恭恭敬敬,我外祖父他們不停的在我耳邊說,要小心提防你的皇弟們,他們都是圖謀不軌的,都想搶你的太子之位的。”
“誰也不知道,我隻想有一個陪着我的人,陪我說話,陪我吃飯,陪我聊天,陪我一輩子,隻想要這麽一個人,可是沒有,那些接近我的人,都隻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些什麽,從來沒有一個人因爲我是我,而關心我愛護我,甚至于後來德妃和襄王母子二人還聯手想殺了我,幸好我被人救了,可是卻摔斷了腿。”
“那時候所有人都嫌棄我,好像我是廢物一般,我不在乎腿廢了,我真正難過的是所有人都用一雙憐憫的眼睛看着我,就好像我是廢物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關心我一下,包括我外祖父他們,都隻覺得絕望,好像陷入了絕境一樣。”
“後來我遇到了你,你像陽光一般的落到我的心裏,關心我,還治好了我的腿,那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牢牢的抓住這抹陽光,一輩子不放手,正因爲這抹念頭,所以我最後才會做出那樣傷害你的事情。”
蕭擎掉頭望向蘇绾:“绾兒,這段日子我想得很明白,你隻是當我是你的哥哥,而不是夫婿,你對我是兄妹之情,而不是男女之情,所以請原諒我那些對你所做的事情。”
蘇绾怔怔的望着他,這樣溫柔的蕭擎,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可是她能相信他嗎,他的臉毀了,江山寶座沒了,他會不恨她嗎?
這不太可能吧。
“蕭擎,我知道你的心裏一定恨我,說不定正算計着要把我大卸八塊,所以你想做什麽沖着我來吧,我接着。”
蘇绾執着的說道。蕭擎輕笑:“绾兒,我說了,我不會傷害你的,永遠不會,因爲我想做你心中那個大哥哥。”
他停了一下後說道:“而且我知道了那個真正擁有着厲害醫術的人,不是什麽你師兄,其實就是你,從來隻有你一個,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你會有如此厲害的醫術,但是治好了我腿的那個人就是你,所以是我狼心狗肺了,那樣的對你。”
蘇绾不吭聲,這樣的蕭擎實在讓她不敢去相信,仿若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兩個人一時間沒有說話。
這裏分外的安靜,可是武婵所住的院子外面不遠處,此時卻發生了另外一件激烈的事件。
有兩個人吵了起來,一個女人扯着另外一個女人不放,而那個女人用力的想甩開,可是卻甩不開,兩個人言詞越來越激烈,其中一個大聲的叫起來。
“蘇绾,你欺人太甚了,不就是仗着你的出身好嗎,就這樣欺人嗎?明明皇上下旨把我指婚給了蕭煌,可你還不放開,你是不是非要從我手中搶走蕭煌才甘心。”
這大聲吼叫的女子竟然是那被裴閣老帶走的女兒裴溪,而被裴溪拉住的女子長得和蘇绾十分的相像,如果細看或許還能看出端睨,可惜現在兩個人扭在一起,外人沒注意,所以不遠不近的一看,便認定了那和裴溪糾纏在一起的人就是蘇绾。
看到裴溪和蘇绾鬧了起來,很多女人樂得看熱鬧,也沒人過來拉架。
假蘇绾用力的甩開裴溪,發現甩不開,擡手扇了裴溪一耳光,冷罵:“賤人,蕭煌根本不喜歡你,你還要死命的往上貼,你這是癡心枉想,他不會娶你的,他想娶的人隻有我一個。”
裴溪本就火大,沒想到還被假蘇绾給當衆打了一耳光,更甚至于說她癡心枉想,裴溪幾乎氣瘋了,撲過去和假蘇绾糾纏到了一起,一邊撕扯一邊大叫:“啊啊啊,你欺人太甚了,這是皇上下旨賜的婚,你竟然這樣說我,你好你怎麽明知道蕭世子和我有婚約,你還纏着他,有本事你放開他,你放開他。”
假蘇绾冷喝:“裴溪,你個瘋子,你放開我,放不放,再不放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已經這樣欺負我了,還想怎麽對我不客氣,你來啊,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本事,盡管對我使出來,我大不了不要這一條小命了。”
裴溪剛叫完,忽地感覺到小腹一痛,她飛快的低頭看去,看到自己的小腹之上插着一柄匕首,裴溪沒想到對面的女人真的敢下狠手,完全的呆住了,而那被她拉扯住了的假蘇绾,乘機往後一退,裴溪捂住肚子,指着對面的女人:“你,你竟然敢當衆殺人。”
這一下,四周所有人都看到了裴溪腹部插着的一柄鋒利的匕首,鮮血溢了出來,染紅了她穿着的衣裙,而她的身子軟軟的往地上癱去。
四周很快有人驚叫起來:“不好了,殺人了。”
“昭華公主殺人了。”
“天哪,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這下像炸開了鍋一般,而那個假蘇绾卻已經乘亂跑掉了。
偏在這時候,裏面的新郎官抱了新娘子正準備出來,忽地聽到外面殺人的叫喚聲,臉色不由得難看至極。
永昌候夫人帶着人出來查看情況,越來越多的人被驚動而圍了過來,有人去宣大夫過來替裴溪醫治,有人過去男賓那邊通知那邊的候爺,總之整個永昌候府都亂了起來。
而蘇绾此時正和蕭擎在偏靜的地方說話,遠遠的聽到武婵院子外面有動靜,不由得擡頭望過去,耳邊卻聽到蕭擎愧疚的溫語聲響起來:“绾兒,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情的。”
他說完閃身走了,隻剩下蘇绾一個人在原地站着。
蘇绾掉首望了望,不再說話,腦子裏想起蕭擎先前說的話,绾兒,希望我們兩個人能回到初相見那時候的情誼,還能回到初相見嗎?他江山寶座失去了,他的臉毀掉了,他會不怪她嗎?
蘇绾正想着,身後的紫玉藍玉和黃玉等人走了過來,飛快的開口說道。
“公主那邊好像出事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走吧。”
蘇绾懶理再糾結,飛快的走過去,一路直奔武婵的院子外面走去,她人還沒有走近,便聽到圍着一堆女眷裏,不少人在大叫。
“是昭華公主刺傷了裴溪。”
“是的,我們親眼所見的。”
“我也看到了。”
這些人話剛落,另外一道不滿的聲音響起來:“你們不要胡言亂語,绾兒她根本不在這裏,她在前面的那座竹林那邊呢,怎麽會跑到這邊來殺人。”
這是慕芊芊的聲音。
可是慕芊芊的話一落,有人不滿的大叫:“臨陽郡主,這是我們親眼所見,昭華郡主真的對裴溪動手了。”
“雖然裴溪和她糾纏,是裴溪不對,但她殺人便是她不對了。”
這時候蘇绾已經走了過來,前面圍着的女眷發現了她,嘩啦一聲,所有人散了開來,同時飛快的退後,每個人看她的眼光,便覺得這女人是喪心病狂的魔女,竟然能下狠心當場殺人。
而人群中間的慕芊芊飛快的沖過來,拉着蘇绾問道:“绾兒,你沒事吧。”
蘇绾搖頭,望向慕芊芊說道:“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慕芊芊一聽臉色難看了一下,飛快的指了指裴溪,此時裴溪已經完全的昏迷了過去,正躺在地上,而她的旁邊此時正蹲着幾個人,爲首的正是内閣次輔裴大人的妻子裴夫人,裴夫人看到女兒被刺得昏迷過去了,也不知道女兒怎麽樣了,哭得撕心裂肺,差點沒有哭死過去,此時一看到蘇绾,早瘋了似的尖叫起來。
“昭華公主,你欺人太甚了,竟然刺了我溪兒,若是我溪兒這一次有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我裴家不會善罷幹休的。”
“這婚事明明是皇上下旨指的婚,我們溪兒有什麽錯,蕭世子那樣的人中龍鳳,哪個女人不想嫁,你若不滿,你大可以去找皇上退婚,爲什麽要殺我女兒,拿我女兒出氣。”
四周不少的眼光望着蘇绾,有鄙視,有不屑,有幸災樂禍,有看好戲的。
蘇绾身後的紫玉和藍玉等人不由氣惱的叫起來:“裴夫人,你不要胡言亂語,我家公主先前根本不在這裏,自然也沒有刺傷你的女兒,你不要胡亂栽髒我家公主。”
“我怎麽栽髒你家公主了,你家公主都敢當面殺人了,還怕人說啊,你問問她們,她們都是看到了的。”
裴夫人一說完,便有夫人附和:“是的,先前裴小姐和你們家公主糾纏起來時,我們看到了。”
“當時兩個人先吵了起來,後來兩個人話趕話鬧了起來,一鬧之下你家公主刺傷了裴小姐,之後吓跑了。”
“是啊,我們都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你們家公主殺人了。”
“我說過了我們公主根本不在這裏,你們胡言亂語。”
紫玉大叫,可惜沒人相信她們。
蘇绾冷眸望着眼面前的一切,想到先前莫名其妙出現的惠王蕭擎,再到現在這一出,蘇绾唇角勾出譏諷的笑,蕭擎他果然是恨她的,所以對她出手了。
看來這一出戲就是他演的戲碼啊,他想對付她啊。
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自己在那邊被他攔住了,這邊便出現了裴溪被刺殺的事情,她明明沒有過來,但是衆人卻認定了她刺了裴溪,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有一個人易容成了她,假裝和裴溪吵了起來,然後刺了裴溪一刀,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根本容不得她抵賴,即便她貴爲東海的公主,在西楚的京都殺人,這罪也不會輕,哪怕最後老皇帝真的念舊情不殺她,但她日後要想再嫁給蕭煌卻是不能夠的,因爲西楚的臣民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事情的。
呵呵,蕭擎果然夠厲害,不過她不會坐義待斃的。
蘇绾正想往前一步想查看裴溪的情況,恰在這時,有丫鬟帶了大夫過來了。
“快,快看看裴小姐怎麽樣了?”
“是,”大夫氣籲喘喘的跑了過來,一路直奔到裴溪的面前,然後迅速的蹲下身子檢查,最後飛快的銀針紮穴,隻是看到裴溪腹部的刀時,那大夫有些爲難:“這,這刀若拔出來,很可能會大出血,若是一着不慎,很可能會沒命。”
裴夫人哭了起來:“那怎麽辦?”
“夫人不如立刻請禦醫過來處理,說不定勝算更大一些。”
老大夫話一落,人群之外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好,本公主立刻命人去宮中請一名禦醫過來。”
說話的是八公主馮翔公主,馮翔公主說完掉頭命令身側的一名小太監:“小安子,立刻進宮去宣一名禦醫過來,記得要快。”
“是,公主。”
小安子轉身往外奔去,這裏老大夫開始替裴溪診治,至少要穩住她的心脈,等到宮中的禦醫過來拔刀。
而那命令小安子去請禦醫的五公主馮翔公主已經閃身奔了過來,她一過來兇狠的盯着蘇绾:“昭華公主,沒想到你如此喪心病狂,竟然出手刺裴溪,就算你是公主,那也是東海國的公主,在我西楚國如此狂妄,我父皇不會坐視不管的。”
慕芊芊立刻瞪着馮翔公主:“你說話注意點,這事還沒有查出來呢,等查清楚再來說這話吧。”
慕芊芊根本不相信裴溪是绾兒刺的,因爲绾兒根本沒有這麽笨,竟然大庭廣衆之下對裴溪動手,這分明是蠢人才會做的事情,但看那些夫人小姐一口咬定這件事,分明是有人栽髒陷害給绾兒的。
如此一想之後,慕芊芊的臉色難看極了:“一定是有人栽髒陷害的绾兒,對,就是這樣。”
慕芊芊認定了這個理後,忽地盯上裴溪,怒指着裴溪說道:“一定是這個女人,是這女人找人導自演了這一出的戲碼,栽髒陷害的绾兒。”
慕芊芊的話落,那裴夫人整張臉都氣黑了,一口氣差點氣過去,顫抖着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日的主家永昌候府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出來說道:“臨陽郡主,沒有人會拿自個的命來開這種玩笑,如若裴小姐現在隻是受了輕微的傷,你還能這樣說,可是你看她都快要不行了,這世上哪有人拿自個的命開玩笑。”
“因愛生恨,求而不得,難道不會做出這種事嗎?”
慕芊芊不依不饒的說道,她身側的蘇绾已經伸手拉住了她,現在說再多也沒有什麽用,所以還是查清楚的好。
蘇绾正要上前查看裴溪的情況,然後好查看究竟是什麽人動的手腳。
偏在這時候,有仆婦叫起來:“候爺過來了,刑部尚書大人過來了。”
這邊的事情早驚動了男賓那邊的人,永昌候爺和刑部尚書等人趕了過來,同時蘇绾的舅舅鳳離夜也趕了過來,他一過來便走到了蘇绾的面前,溫聲說道:“绾兒,你沒事吧。”
蘇绾搖頭:“我沒事。”
雖然她沒事,可是被所有人指責,她心裏也不好受,現在看到鳳離夜出現,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心裏暖暖的。
鳳離夜收回眸光,再掉頭望過去的時候,一雙清明的瞳眸瞬間攏滿了狂風暴雨,陰霾煞氣。
先前這邊發生的事情,男賓那邊的人都知道了,所以永昌候爺一過來,便臉色不好看的望向蘇绾說道:“昭華公主,你竟然膽敢當衆殺人,是不是太無法無天了,即便你是東海的公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爲,何況今日還是小女的大婚之喜。”
永昌候爺說完也不等别人說話,望向刑部尚書說道:“今日這事有勞尚書大人了,請你先把昭華郡主帶到刑部大牢去,待到我家的婚禮結束後,再來查這件事。”
刑部尚書大人立刻點頭:“好。”
他說完掉頭望向鳳離夜和蘇绾,小心的說道:“如此就得罪昭華公主了,暫時先請昭華公主前往刑部大牢走一趟了。”
鳳離夜冷笑兩聲,冰冷如寒風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孤倒要看看有孤在,何人膽敢帶走昭華公主。”
------題外話------
今日是大年初二,正是走親訪友的日子,祝姑娘們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