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比刀傷槍疴更痛。
他俯下身來,雙肘撐在她枕頭兩側,手指抹着她臉上的淚,心中歎息,“這又是爲什麽?”這丫頭,天生就是來折騰他的!
他的手指溫暖而幹燥,由于常年練拳習槍,十分粗糙,指間的繭刮得她的臉都疼了。
得了他這般溫柔而無奈的問話,她臉上的委屈更甚,眼淚也越流越多,最後竟然抽噎起來,抽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無奈之下,又覺得有些好笑,眼下的她倒有些像小時候了。
他在她面前總是有耐心的,不管什麽時候,即便此刻也一樣,“好了,再哭更加說不出話了,你先說說到底爲什麽再哭好不好?”
他這般姿勢,就好像環抱着她一樣,所有熟悉的氣息都環繞在她周圍,他說話時甚至有熱氣噴在她臉上,一切都是她自記事起就習慣的溫柔,從小隻要聞到這溫柔的氣息,她就不再害怕,不再哭鬧了。
她抽抽噎噎的,說話是有些費力,一邊還流淚流個不停,卻終是吞吞吐吐開口說了話,“你……你……太壞……”
似曾相識。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壞,但她哪一次這樣控訴他,他不是順着她應承?
“好好好,我壞,我壞。”他俯着身一邊給她擦淚,一邊答應着。
她一聽,更委屈了,止不住的淚,“我受傷了……你還欺負……我……”
他哭笑不得,“我哪裏有欺負你?”
姑奶奶,你不欺負我就謝天謝地了!
“有!”她還是那般不講理的樣子,“就有!媽媽托你照顧我……你居然要……居然扔下我一個人在這……你居然要走!”
說完,她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竟然如幼時一般哭出聲來。
“……”所以,這是不讓他走的意思?他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無法抑制的欣喜在跳躍,可是又不敢确定,怕是自己多想。
他沒有回應,更讓她覺得生氣!又委屈又生氣!不知如何是好,一氣之下側頭在他給她拭淚的指上咬了一口,還咬得很用力。
有些些的刺痛。
他看着自己指上淺淺的牙印,頓時呆了。
“十三……”他喚了她一聲,聲音有些顫抖,而後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熟悉的壞脾氣的十三讓他不敢有些難以自信,忍不住把手喂到她嘴邊,“再咬一口!你再咬一口!”
再咬一口,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蕭伊然卻扭過頭,不願意再看他了!
他漸漸回過神來,身體俯得更低了些,幾乎貼着她了,被她咬過那隻手指一直舉着,另一隻手撥弄着她被淚水打濕的頭發,“傻丫頭,我沒打算走,我隻是……出去透透氣……”要走也要等蕭嬸兒回來再走啊!
他低下來的聲音仿佛在喉嚨裏打轉,聽的人覺得好似有人拿了一根柔軟的羽毛在耳中撥動旋轉,又癢又酥,連帶着,心尖尖上也被這羽毛給撩撥了。
她整個人都往被子裏縮,逃避着這樣的撩撥,語氣愈加顯得委屈,“你有!有過這樣打算的!你打算再也不理我!”
“……”實在是霸道不講理的小嬌嬌,說啥他都承認,這點他可不能認,“沒有,真沒有不理你的打算!”
“還說沒有!你踢我!還踢在我臉上!踢得我好疼!”
“……”這是他一輩子的污點……
“踢完後你就再也不理我了!你太壞了!踢完就不負責任了!醫藥費都不管!”
“……”今天他的确是想做個了斷,好好掰扯掰扯清楚的,不曾想,是她跟他算總賬,但什麽叫踢完後就不理他了?這可冤枉他了!完全倒打一耙啊!的确是十三姑奶奶的風格……“十三,是你不要再理我的!”
“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嗎?我不理,你不會非來理下我?”
“……”他真要哭了,這是什麽邏輯,“十三,倒打一耙不是這樣玩的!你一年多對我不理不睬,我一直堅持理你,可你從沒給我好臉色看啊,姑奶奶!”
她怔怔的,“我沒給你好臉色,你不開心嗎?”
“……”或者,正确答案應該說,不管你怎麽對我,我都開心,可是,這一回,他不想往标準答案走,想了想,“是的,十三,我不開心。”
“那就對了。”
“……”這的确很十三!
“因爲我也不開心,我不開心,怎麽可以讓你開心。”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起來。
的确,這是典型的十三和甯四模式,隻要十三不開心,一定也要折騰得甯四不開心,可是,此時他卻抓住了她眼神裏那一抹恍惚,這大概就是這一年多來他疑惑之所在了,“十三,告訴我,爲什麽會這樣?”
她漸漸止住的淚又開始流淌。
這一回,他聽任她哭。今晚能這麽哭出來,應該也是有訴說的欲/望了,平日裏的她在他面前已經變得像一顆小核桃那樣堅硬,如今核桃外殼碎了,該看看裏面是什麽東西了。
哭了好一陣,她才憋着一口氣說,“是我不好,是我壞,跟你沒有關系,你是好男人,是我,我是壞女人……”
“誰說的?胡說八道!”他低聲斥責,哄着她,“你是最……”
“最壞的!”她把話接了去,眼淚直流,“我一點兒也不好,我是秦洛的女朋友,我是愛秦洛的,我應該愛秦洛的,可我……”
她說不出來,哭着問他,“你說,我是不是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