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領導的面,蕭城顯是不好發火的,可眼神卻足以将甯時謙給淩遲了。
甯時謙想說聲對不起,想說他沒有照顧好十三,但是,那些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他在想,說了又有什麽意思?能讓十三現在鮮活地在他們面前蹦嗎?
不能!那又有什麽可說的?他讓十三受了傷,現在還安危未蔔,蕭叔蕭嬸兒怎麽對他都是應該的。
一切,都等手術結束再說吧!
焦灼的等待中,甯時謙眼前一遍一遍重複浮現的都是幼時的那個小十三,穿着白白的小裙子,亮亮的小皮鞋,抱着一隻小熊,粉團似的沖到他面前,将他擋在身後,氣鼓鼓地将小手一伸,“不許打我四哥!”
他傻乎乎的小十三啊,從來沒有變過……
手術一直做到天黑。
當手術們打開的瞬間,甯時謙甚至不敢上前問,隻遠遠地站着,緊盯着醫生。
眼看着領導們和蕭叔蕭嬸兒圍上去和醫生說話,終于從醫生口中聽到“手術成功,病人沒有危險”這幾個字時,他全身一松,整個人軟倒,差點沒站住腳滑到了地上。
蕭伊然被送去了病房,雖然麻藥過去,人醒了過來,卻不是那麽清醒。
他看着她被蕭叔抱上病床的。
她長大了,手長腳長的,再不是那個可以抱起來就跑的軟乎乎的小團子,那麽瘦,小時候那些軟軟的肉都去哪裏了?尤其她的腳,幼時也是短短肥肥的一雙,白乎乎的,現在依然很白,卻變得薄薄的,那麽纖細……
他想插手,這丫頭是他抱大的,可是,卻無從着手。
蕭叔對他有意見,自然事事将他阻隔在外。他隻能看着。
白一岚心疼女兒,一直叮囑蕭城顯輕點輕點,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一切都安置好以後,蕭伊然安靜了一會兒,蕭城顯和白一岚一人坐了床一側,以爲她睡着了,誰也不發出聲響來,病房裏安靜極了。
甯時謙站在門口,怕開着門冷,進來幾步,将門輕輕關上,卻被蕭城顯的眼神凍住了腳步,眼神裏赤/裸裸地寫着幾個字:你怎麽還不滾?
他不會滾!
他頂着蕭城顯眼神裏強大的氣場和威懾力走到他面前。
蕭城顯和白一岚一時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奇怪地盯着他,卻見他突然雙膝一曲,跪了下來。
“你幹什麽?”蕭城顯小聲說,臉色卻一點也不好看。
他也不知道他幹什麽,他仍然想說對不起,想說幸好十三沒事,不然他跪到天荒地老也沒人會原諒他,他更不能原諒自己。
他還想說……
“蕭叔,把十三嫁給我。”他不知道自己鬼使神差怎麽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明明他都已經決定了要給她時間适應和考慮,可是,他現在隻想擁有她。
蕭城顯明顯愣住了,數秒之後,眼裏便怒火重重,手臂一揚,作勢要打他,被白一岚抓住了手臂,使勁瞪他。
蕭城顯強忍了怒氣,“憑什麽?憑你能保護她?還是她保護你?憑你把她打得我們爹媽都認不出來?”
提起這些事,白一岚雖然阻止了丈夫的沖動,但内心裏也是不滿的。
甯時謙對于發生過的事感到沒有什麽可辯解的,是他錯,怎麽罵他都該,他就是要娶她!至于憑什麽?“憑……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人,是最愛她的人,當然,還有您和蕭嬸兒。”
蕭城顯夫婦看着他長大,對這點倒是沒有懷疑,白一岚先歎了口氣,“先起來吧。”說完,把他拉了起來。
蕭城顯卻明顯不樂意,“你懂她,她未必要你!”
甯時謙臉上明顯受傷地一暗,他是怎麽糊塗,才把他倆的關系混成了這樣……
蕭城顯看他吃癟,心裏舒服多了,他女兒在這遭罪呢!能讓這個罪魁禍首快活?
結果,他剛說完這句話,病床上的蕭伊然就哼了一聲,“四哥……”
蕭城顯臉都黑了……
甯時謙立即往病床前湊,蕭城顯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不讓,氣鼓鼓的樣子不加掩飾。
甯時謙有些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蕭伊庭那二貨性子怎麽來的了,蕭家是有這樣的根兒,雖然蕭伊庭他爸那沒有,但這叔叔是個二到集大成者。
“四哥……冷……”蕭伊然又哼了一聲。
白一岚看不下去了,再次瞪自己老公,對甯時謙招招手,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他,無視蕭城顯抗議的眼神。
“我在這,十三,四哥在這!”他把手伸進被子裏,握住了蕭伊然的手,的确涼涼的。可是,這病房裏有暖氣,被子也蓋得夠厚了呀!他把自己的衣服蓋在蕭伊然腳部,又壓了幾下,壓嚴實了,然後坐下,再次伸進被子裏,握住了她的手。
蕭城顯臉更黑了,指着甯時謙望向白一岚,一臉委屈,好像在說:你看,你看他手不規矩!
白一岚皺眉,“去買幾份飯來!”
蕭城顯一副“我不去!要去他去!”的表情,可是,拗不過自家媳婦眼神的逼視,氣呼呼地走了。
蕭伊然并沒有完全清醒,眼睛半眯,眼神也不太聚焦,被子裏的手卻扣住了他的手指,皺着眉輕哼,“痛……”
做完手術的她,臉色更加蒼白了,嘴唇發烏,甯時謙心揪成一團,放柔了聲音,猶如哄着那個小小的十三,“十三乖,四哥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