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半張着嘴在那裏,不知道眼下到底在上演哪一出。
黑色毛衣襯得她臉上的皮膚愈加嫩白如玉,尖尖的下巴颌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起來有點傻。
“問你呢!”他忽然伸手,在她的尖下巴上捏了一下。觸手生溫,當真如暖玉一般光潔。這樣的觸感真是熟悉又陌生。
她總之是覺得這個人不對勁,但有旁人在場,她也不便怎樣,冷靜了一瞬,順着他的話回,“給爺爺奶奶買了些衣服。”
他握着水杯,手指壓在玻璃的杯壁上,透過水的折射,指腹好像被壓扁了,白白的。
“我呢?”他輕輕轉動了一下杯子。
“啊……”她以爲自己聽錯了。
“沒給我買?”他一副頭疼的樣子,“我襪子和内/褲都沒有換的了!”
“……”這、這、這……好像有點不對勁,這種對話她從沒遇到過,一時腦子打了結,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又如何去應對。
一副傻樣,哪裏有剛才女警官半分一絲不苟的風采……
憋了半天,想起要反駁,“我憑什麽要給你買?”
他也不說明憑什麽要給他買了,隻一副無可奈何的眼神看着她。
這情形,倒還不如不反駁呢,她這一較勁,怎麽兩人之間好像就生出些賭氣的意味來了?他那樣配合的一個表情,好似在說:好好好,你都對,我不和你吵了……
當然,他沒這麽說,隻默了默,又道,“算了,我一半的襪子在你家,不然我等會去拿吧!”
“……”他的确有些衣物在她家,但是,她腦子現在處于死機狀态,怎麽戳都戳不通啊!
對面的張铎,臉上那叫一個五顔六色……
她覺得好像應該解釋兩句才是,可是,跟誰解釋?張铎嗎?她跟張铎又不熟……
她在這腦子一團亂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猛然間聽得他又問,“我襪子洗了沒有?”
“……”她有些沒好氣起來,扔給他一句,“洗了!”
他的東西,保姆阿姨都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整整齊齊放着呢!
“那我等下去拿吧!”他端坐着,似乎滿意了的樣子,還朝對面的張铎笑了笑,“不好意思,見笑了。”
見笑你個棒槌!
她在心裏暗罵,看着張铎的臉尴尬得像魚頭泡餅裏的餅似的。
27歲!還是年輕!她暗暗有些同情張铎。
好尴尬,可是還是要微笑啊!張铎笑容滿面的,“請問這位是……”
“鄙姓甯,甯時謙。”他笑笑,也沒說自己到底是什麽人。
“哦,甯……大哥?”張铎猶豫着,叫大哥應該沒錯吧?看起來年紀比自己大。
“不用這麽客氣。”他含笑,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然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然然……
蕭伊然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從沒聽他這麽叫過自己,所以,他今天是受刺激了嗎?莫非……失戀了?那可就真可憐了,這三十幾歲的老鐵樹,剛開了幾天花,這麽快就凋謝了啊?
張铎覺得這個事情挺烏龍的,他大姑說了,是來跟姑娘見面的,說實話,對這位女警官第一印象挺好的,雖然闆着臉愛理不理的樣子,但是他看着卻生生看出十足的可愛來。他是感覺可以繼續約第二次的,但這半路殺出來一個來是怎麽回事?還然然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他不傻,隻好極有風度地點頭微笑,“幸會幸會。”
感覺這天也聊不下去了,好冷場。
就在此時,甯時謙的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他也很有風度,接電話,“喂?嗯……嗯……我馬上來。”
極短的一個電話,他立馬變得十分嚴肅急迫,一把抓住蕭伊然的手腕,“走!趕緊!緊急出警!”
她想說,他出警關她什麽事?她又沒接到警犬大隊的電話!
可是,他手指跟鐵一樣,拎着她,快把她的肉就揪下來了,整個人被他提離了座位的。
“不好意思,可能要下回再請您吃飯了。”臨走,他還沒忘記跟張铎道歉。
“沒關系,我理解的,你們辛苦了。”張铎站起來,送他們。
蕭伊然被他拉離了餐廳,到了外面,他把她外套給她套上,剛才面對張铎時還笑得風度翩翩的臉此刻烏雲滾滾的。
蕭伊然覺得手臂被他勒過的地方漲疼漲疼的,沒準明天就輕腫了。當下自己揉了揉,皺着眉,“你發什麽瘋啊!”
他黑着一張臉瞪着她,一句話也不說。
他這個人,她還是了解的。他這是真的在生氣。
他脾氣不是特别好,不管是從前在學校,還是現在在單位,惹毛了他,他就會發火,發起火來就跟打雷似的,還挺吓人。但是她知道,他這種電閃雷鳴的怒火通常來得快也去得快,發完就忘記了,而一旦他真正生氣,就會像現在這樣,黑着臉,一句話也不說。
這樣的時候是極少的,她上一次見到,還是他初中那會兒,被人嘲笑是沒有媽媽管的野孩子。
所以,他今天這麽生氣,又是爲了什麽呢?難道真的是因爲和徐素分手或者吵架了嗎?她也不便問。
想了想,隻說,“哎,女孩子嘛,其實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多費點心思哄哄就好了……”她終歸是希望他好的,隻要他好就好了。
說到這裏,她分明看見他好像眉目略略舒展了一些,以爲自己說對了,便繼續勸,“尤其像徐素那樣的,脾氣又好,人也内秀,你溫柔一點對人家……”
她沒能說完,因爲眼看着他的眼睛裏又要冒火了,而且比剛才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