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你趕快來我家!我找到爺爺了!”
一瞬間,欣喜充斥了每一個細胞,她和他之間有怎樣的磕絆恩怨全都抛之腦後了,當下最要緊的就是爺爺!
“真的?”她掩飾不住的喜悅。
“嗯!趕緊來!在我爸這邊!”
她飛速趕去了甯家。
還在街口,就看見灰白暮色下的街邊,蹲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老人身上套着件棉大衣,脖子上圍了厚厚的圍巾,都不是他自己的;年輕人蹲在他對面,還穿着那件墨綠色的短棉服,手裏在忙活着什麽,一老一少的視線都凝在年輕人的手上。
爺爺怎麽會到這裏來?兩人爲什麽又蹲在街上不進屋?
她把車停在路邊,朝他們走近。
越來越近,才發現甯時謙手裏拿着的是一把刀,一塊木頭,不知道在削什麽,而爺爺,卻極認真地看着他手裏的活兒。
看着這副畫面,無端的,心裏就熱了起來,好似小時候奶奶蒸包子時揭開了蒸籠,熱乎乎的,蒸汽直往上沖,沖得眼底也熱熱的,連帶着,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爺爺看得那麽認真,旁邊多一個人也沒察覺,甯時謙倒是知道他來了,擡頭看了一眼,對她點點頭。
她也蹲了下來,發現他手裏在削着的是一個木頭陀螺,剛開始削沒多久,還是個半成品。
“我們從外面回來,看見爺爺站在這裏,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我本來想叫爺爺進家裏等的,可爺爺說要等順順,又說要削陀螺,我隻好給你打電話,讓我爸給找了木頭和刀來,在這裏削陀螺陪爺爺。”
他的聲音她聽了二十幾年了,自她出生,這個聲音就伴着她一塊成長。她慢慢長大,這聲音也經曆了它清脆的童音期、尴尬的變聲期和如今低沉的成熟期,無論哪個時期,她都再熟悉不過。
他不是個特别溫和的人,有時候脾氣還挺暴躁,所以他說話并不是那麽溫柔,一旦發起火來還挺吓人的,隻有對她,卻總是這樣溫和的語氣,好像說每一個字都極有耐心,特别安靜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喉音的顫動。
地上還放着一個保溫盒,一隻保溫水壺。
她看了一眼,便聽他又道,“爺爺不肯進屋,隻好在這讓他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剛吃過。”
她默然不語,隻看着他靈活的指頭轉着陀螺,木屑一點點往下落,落在地上的小袋子裏,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隻剩下小刀擦着木頭的聲音了……
難怪爺爺看得那麽入迷……
一陣冷風垂過,木屑都飛起來了。
這樣的天氣,不吹風還好,一刮風,就冷到了骨子裏。
她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木屑都撿到小袋兒裏,扶着爺爺,一手撥着她被風得到處飛的頭發,說,“爺爺,咱們回家吧,太冷了,奶奶在家等你呢!”
蕭爺爺看了看她,卻是不肯,“順順下班,接順順。”
“……”奶奶年輕時候是護士,常常三班倒,那時候爺爺總是親自去接奶奶下班……
她含了淚,“爺爺!順順在家裏等您呢!咱們快回去吧!不然順順該等急了!”
蕭爺爺似乎聽明白了,可眼睛卻不舍地看着甯時謙手裏的陀螺,指着,“要削陀螺,給城顯玩。”
“……”她隻好朝甯時謙伸出手,“這個給我吧,今天謝謝你。”
甯時謙看着她,把陀螺交到她手裏,她拿着晃了晃,“爺爺,我們拿回家去削,好不好?順順在家裏等着呢!”
蕭爺爺不說話,半晌,指着甯時謙,“他會削!他削!”
“……”她無話可說了。
甯時謙笑了笑,“不如這樣吧,你還是勸他去我家,我很快削好,你們再帶回去,這樣,也能讓爺爺正經吃頓熱飯,喝點熱湯,今兒一天中飯也沒吃,就剛才隻了點雞蛋餅。”
她想了想,也隻能這樣了,總比在這站着吹冷風好,而且,爺爺确實該吃點熱乎乎的東西才行。
從公園到這裏,說遠不遠,對如今的爺爺來說,走過來還是挺難的,也不知道他怎麽走到這個地方來了,更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甯時謙說他們回家的時候才找到,那這一天爺爺都是在挨凍……
無法再想下去,難過得想哭,卻也聽從了甯時謙的建議,點點頭,把陀螺交還給甯時謙,勸着爺爺,“爺爺,他給削陀螺,我們去家裏讓他削好不好?這裏太冷,會凍病了,生病了就要吃藥,可難受了。”
蕭爺爺想了半天,“生病?順順要打針。”
“對!生病了順順要給打針,我們去家裏好不好?去家裏就不會生病了!”她趁機道。
勸了半天,總算是把爺爺給勸動了,肯挪動位置,離開這個地方,最後,他又還想起來,“接順順下班!”
蕭伊然已經習慣了爺爺這樣的颠三倒四,忙接上,“順順在家裏了!”
蕭爺爺這才由着他倆把他攙起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