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啤酒淡淡的澀味融進了他嗓音裏,略略沙啞,“我媽去世那會兒你還在襁褓裏,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的情景。最後一面的時候他們捂住了我的眼睛不讓我看,可我還是看見了,半個頭都沒有了,雖然血污都已經清理幹淨,可是那樣的慘狀……”
他說不下去,有些哽。
蕭伊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甯時謙。她襁褓裏的時候發生過什麽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自她懂事起,就覺得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光會帶着她吃,帶着她玩,成天胡鬧闖禍,隔三差五要被甯伯伯揍,她從沒在這個人的眼裏看到過陰霾。至于他的媽媽,她隻聽說過是因他爸爸當年破了個大案,被人報複緻死,其它便沒有太多信息了,而他,也從來沒提過他媽媽,倒是他爸,二十多年不曾再娶。
他笑了下,眼裏有光,“後來我幾乎成了沒人管的野孩子,我爸忙得顧不上我,也沒人教我品紅酒,教我欣賞音樂,沒人送我去學法語,至于鋼琴……倒是彈了兩年,我媽走後,也沒學了。後來我大伯見我這樣淘,怕我學壞了,把我扔進部隊幾年,鋼琴這些個東西就更加不會再去碰了。”
她聽着,心裏隻覺得酸。他真是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
“四哥,我……我以後再也不跟你打架,再也不氣你了,我要對你好好的。”她有些内疚,覺得自己好像總是欺負他的時候多。他比自己大,打架讓着她,什麽都讓着她,自己在他面前有時候難免就會蠻不講理。想着他在部隊那幾年常常溜回來看她,尤其知道有男生給她寫小卡片之後,天天溜出來跟她,結果還被罰關禁閉,她愈加覺得自己要做個好妹妹,他是沒有媽媽的人,她要讓他感到溫暖才是。
他聽了笑出聲來,“那我可要燒高香了!嗯,那來吧,哥昨晚累了一個通宵,腰酸背痛的,來給哥按按。”
他原是玩笑,她卻當了真,果真洗了手跪在他身後給他按肩膀,他眯着眼睛,嘶嘶地歎着真幸福。
“十三。”他微閉了眼睛,“有很多事情我們都不希望它發生,可是,人生總有些意外,慘烈得讓人無法接受,但,人活着,總要向前看的,每個人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定位,很久很久以後,那些痛到無以複加的傷,漸漸會變成心裏的一道疤痕,生活依然是五顔六色的,明白?”
她按着她肩膀的手頓了頓,感覺他這又不是在說他自己了,莫非他今晚說了這一大通其實是在開解她?
她探長身體,頭伸到他面前,“你……是看了我的日志啊?”
他木然,良久才說,“算是吧。”
還真是安慰她呀!
“以後……不要偷看我給秦洛寫的信啊!”她回到沙發邊靠着,手機翻了出來。
“什麽叫偷看?我都正大光明地看……”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她變了臉色。
“啊啊!秦洛回我了!秦洛上線了!”她看見她的日志後有秦洛到訪過的痕迹!又急又喜的她馬上給秦洛發信息:秦洛!你在嗎?在嗎?
然而,秦洛再沒有回答。
她沮喪極了,快要哭出來,“我不該過來的!我就該在電腦前一直等着秦洛的!他好不容易出現一次!”
甯時謙靜靜地看着她,墨色瞳孔暗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