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婳暗暗慶幸皇上也在貢院,否則少不得考官繼續刁難赢澈,最後哪怕證明大學這一卷書不是赢澈的,赢澈也沒有時間了。
他們原本就是打着耗費時間的心思吧。
“郡主可知道大學有多少個字麽?”
主考輕聲問道:“赢三公子其實還是老老實實認錯爲好,到底年輕,又有一股子意氣,一時想差了也算不得什麽,隻是一卷大學而已,上面有幾分責怪,也不耽擱他迷途知返下次再來考過,三公子的才學還是好的,下科若能高中,足以洗刷一切的恥辱。”
慕婳冷淡的回道:“不是自己的東西,三郎沒有認回去的必要,不似主考大人無論何物都當成自己的東西,爲大局甯可淋自己一身腌臜之物!”
這才他們的目的,想要讓赢澈名聲受損,但不至于一蹶不振,畢竟趙王還等着宋公子輔佐,太子殿下看在魏王的面上,也不會治赢澈于死地。
不過等新君登基後,手中握有赢澈作弊的把柄,再加上同魏王的關系遠了一層,魏王在侄子當皇帝時,絕不會有眼下的嚣張,到時候赢澈還不是随意新帝整治?
給赢澈留下一條性命,都算格外開恩。
慕婳很難想象赢澈骨子裏驕傲到極緻的性子爲祈求活命在新帝面前搖尾乞憐,她會心疼,而且很心疼!
莫名慕婳眸子閃過一抹厲色,平生第一次湧起皇位也不是不可以給赢澈争過來的念頭,她效忠得是并非是皇帝,而是帝國!
倘若皇位是赢澈想要的,她會幫忙争過來。
反之,倘若赢澈在新帝登基後,願意遠走天下,她自然也是要陪着,隻是可惜父親……終究無法兩全,好在木齊本身就不是過于愛慕奢求權力的人,沐國公擅長造船,他們可以早早準備退路,去海上南洋,西洋等地潇灑一番。
不過赢澈即便最後選擇離開,也不會是狼狽逃走,而是會給新帝一個不陪你玩了的感覺,不是他不能,而是不屑罷了。
就是要這派頭!
就是要耍帥!
慕婳撐起雨傘,走出遮擋雨水的屋檐,一步一步來到赢澈身邊,雨傘罩住赢澈的頭頂,“你最後的策論寫完了?”
赢澈微微搖頭,“沒有!”
皇上聞言心頭一沉,有幾分後悔不該放縱那些人,可是若是赢澈不自己立起來,單單依靠他的寵愛和信任,萬一他出了變故,赢澈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主考壓制唇邊的笑容,冷聲道:“能證明他的清白就不錯了,還想着繼續科舉書寫策論?赢澈方才誇下海口,默寫大學不說,還是要倒着書寫出來,他寫錯一處就算是他說了大話,并非熟讀大學。”
如此一來就證明赢澈有帶大學入考場的必要!
慕婳剛想反唇相譏,袖口卻被赢澈拽了一把,側頭看去,幾縷發絲黏在他臉龐上,顯得他越發清俊,雨水令他面龐泛白,幹淨而矜貴。
“他們是故意這麽說讓我分心,回擊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完整大學狠狠甩到他們臉上!”
“……可是倒着書寫,你……”
“郡主等着看他們的嘴臉好了。”
差役端上方桌和椅子,并準備好筆墨,顯然這群喪盡良心的考官要讓赢澈在外面書寫大學。
“爲何不讓他去考棚?”慕婳不滿的說道,“你們還怕他再作弊不成?”
主考義正言辭的說道:“我等給赢澈申辯的機會已經是法外開恩,皇上格外施恩了,赢澈既是要申辯就要按照規矩來,所有有作弊的考生都在雨水中,赢澈既是入了貢院,就當同考生同例。安樂郡主不是一向最守規矩的?最堅持公平的?”
“讓赢澈在外默寫大學,看着他的人多,不至于再出纰漏,省得一旦默寫不完大學再找别的借口!”
“考生一會來交試卷時都能見到赢澈默寫大學,如此一來也可證明科舉的公正。”
他們這是讓赢澈徹底丢臉!
以後沒人再會同一個科場作弊,且口出狂言的小人赢澈爲伍。
以前赢澈一直是個溫潤君子,一下子翻轉過來,世人以前多稱贊他品行高潔,以後就會多鄙夷他!
慕婳心頭的火氣更濃,大聲道:“好,好,我記住你們了,去,拿一把打傘過來,我來撐傘!赢澈寫多久,我就能支撐多久!”
扔掉手中的油傘,雨水迅速打濕慕婳的衣裙,然而雨水澆不滅慕婳的決心。
一張碩大又沉重的雨傘被兩名差役擡來,“安樂郡主,這是貢院最大的雨傘了,應該可以完全罩住赢三公子和書桌,不過這分量……”
可是很重的,起碼他們擡起來都很吃力。
慕婳輕松輕松接過雨傘,因爲傘面覆蓋面積大而顯得厚重,有要徹底防雨,雨傘的材質異常沉重,在手中掂量兩下,慕婳心裏覺得有點沉,然面上卻是一副滿不在意的說道:“不重,不算太重!”
“三郎隻需默寫大學,其餘的事交給我。”
慕婳撐起沉重的雨傘,猶如給赢澈臨時建了一個屋頂一般,點滴的雨水不落。
赢澈閉了一下眼睛,再睜時眸子清亮如水,擰幹衣袖,右手拿起沾滿墨汁的毛筆,輕聲說道:“皇上,可否幫我抽走寫好的紙張?”
衆人齊齊愣住了,這是怎麽個狀況?
赢澈揚起嘴角,“您不是想看清楚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您嗎?今日我就讓您看個一清二楚!”
皇上不敢同赢澈目光相碰,心頭似咧開一道口子,很疼,很澀,唯獨沒有後悔的心思,“朕答應你!”
隻需要幾步,皇上來到赢澈身邊,“你……快些寫大學,許是還有答卷的時間。”
赢澈把兩疊厚厚的紙張分左右放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不需要!”
旋即,赢澈左右手分别提起毛筆,懸腕于紙上,左手下默寫着倒裝的大學,右手中書寫今科的試題策論。
刷刷刷,毛筆在紙張上遊走,一個個字迹出現,皇上鲠了一刻,慕婳笑容燦爛,“一心二用,原來你還會左右互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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