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已經不少人或明或暗同她說起公平,女學招考不能因爲女孩子的地位決定名次。
他們都不希望慕婳名聲更顯,成爲女狀元。
“這丫頭讓人頭疼,喜歡她的人很喜歡,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不喜歡她的人,巴不得她身敗名裂,被踩踏到爛泥裏。”
長公主感歎道:“到今日,已有不少命婦同我打招呼,我請來的先生爲出題争論不休,還不是有人想借此刁難婳丫頭?”
“主子,皇上已經給安樂郡主賜小名雲薇。”
“那是給三郎叫的。”
長公主笑容頗爲意味深長,“三郎爲她做了不少的安排,啧啧,本公主隻是了解一點點都覺得感動呢,當年若是本公主遇見似三郎這樣的男孩子,本公主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主人還有我……”
“自然還有你們。”
蒙上雙眼的長公主看不到少年的神色,“本公主從來沒有把你們看得輕賤,你們不是本公主的仆從,也不是外人說得面首男寵,真虧他們想得出來,以爲赢氏公主都是風流好男色?本公主明明是把你們當做弟子。”
俊秀少年動了動嘴唇,盡量維持聲音平穩:“我不敢同三公子相比,卻想一直供公主人驅使。”
“……我遲早要放你們離開,畢竟女學的費用不能總依靠皇兄,你知道我不少的生意,每年也有不少的收入進項,不派信任的人去打理,我也不放心。”
門口傳來腳步聲,長公主道:“他們已經到了,讓他們進來,不是說長青先生在京城,你拿着本公主的帖子去見長青先生,務必把他請過來。長青先生先是教導出戰卓著的沐少将軍,又培養出婳丫頭,在教導女孩子自強自尊上,本公主都不如他,得向他請教一二。”
少年默然道:“遵命。”
等到少年走後,長公主按了按太陽穴,很快恢複往日的精明幹練,幾位先生魚貫而入,有頭發胡須花白的老者,亦有端莊淑雅的夫人,他們都是京城頗爲有名專爲教導小姐讀書識字的先生,他們大多認同長公主的主張,否則也不會答應長公主的聘請。
長公主對他們很客氣,不等他們下拜,說道:“快起來,本公主早就說過在書院中沒有公主,隻有書院的山長,以後除了弟子禮外,任何人無需向我叩拜。”
先生們欣然聽命,按照輩分年歲依次落座。
誰都看得出紅蓮長公主真心想把女學辦好,并不是借助女學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過想一想以後勳貴大臣夫人都出自女學,出自長公主門下,長公主對朝廷的影響不會弱,不可忽視枕邊風的作用。
如今程大學士九成九會入閣,還不是因爲他門生的支持和士林推崇?
先生們亦有小小的私心,教導太子妃,同貴女們有了一分師徒情分,以後萬一有事相求,女學生也不好回絕。
因此他們比長公主還要熱心,盼着女學早一點授課。
“咱們再讨論考試的試題卷宗。”
人都有私心,長公主不能要求每一位授課先生都同自己一樣,隻要他們能認真教書,培養出優秀的女孩子,她也不介意先生們的私心。
“山長,我認爲考試題目不能太難,還是以摸清楚女學生的功底爲主。”
其中一位三十左右的夫人面容姣好,氣質優雅,身上透着濃濃的書卷氣息,她沒有過門丈夫就死了,因同丈夫情深義重,索性自梳不再嫁人,又因爲她父親是大儒,本身才學又好,性情穩重端莊,她很快被重臣夫人請到家中,專門教導尚未出閣的小姐。
她所教導的小姐以郭先生相稱,她也是長公主定下的第一個女先生,爲請動她,長公主廢了不少的功夫。
“詩書禮樂都要考,不能落下,雖然詩書不如管家主持中饋重要,古人雲腹有詩書氣自華,女學培養得是氣韻高潔的淑女,不是隻市儈或是粗魯的莽女子。”
其餘先生紛紛颔首,“不考詩書還叫女學麽?”
長公主道:“我沒打算去掉詩書考試,不過文章考題……”
“您别忘皇上所言的公平!太子妃也是待考的女學生,論地位怕是沒人能重得過她了。”
老先生有五十多歲,義正言辭的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若是對女學生網開一面,以後我等還如何做有資格教書?”
“你們是認爲我會放寬對安樂郡主的要求?”
“我等……我等擔心您一時心軟,文考上要以文章取優。”
長公主沉默下來,諸人互看一眼,暗示長公主最爲欣賞的郭先生開口。
郭先生想了想說道:“我一直想問長公主殿下想培養出怎樣品行的女學生?是似您的學生?還是似安樂郡主一般鋒芒畢露的?”
“她們成不了本公主,也做不成安樂郡主。”
“您有這份認真,我代書院的女學生謝過長公主。”
郭先生起身鄭重一禮,認真的說道:“帝國女孩子數以萬計,隻出了一個沐少将軍。我明白興辦女學的目的和長公主的期望,正因此我才贊同對安樂郡主更苛刻一點,安樂郡主是特殊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爲她,哪怕她們努力也做不到。”
長公主點頭,認真傾聽,郭先生繼續說道:“大多數的女學生當以家庭爲重,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妥當處理宅門關系,如何同夫婿有話可說,一旦丈夫家族出現意外狀況,她們當能穩住局面。”
“皇上設立女學的初衷不是爲男子培養木偶附庸,但是我們教導出來的女學生也不能似安樂郡主,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同三公子一般寬容。”
“我等建議考試當以文試爲主,安樂郡主不會在意這些虛名。”
長公主知道自己反對的話,請來的先生會拂袖而去,隻剩她自己辦不了女學,輕輕咳兩聲,“按照你們說得出題吧,既是秉持公正,當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