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會怪你的,他們也不會,隻要你……”
“懇請皇上讓臣追随您。”
承平郡王直挺挺跪下來,仰望盤坐在炕上的帝王,真摯的說道:“臣閉門讀了太久的書,不想再……皇上再有危險或是陷入困境時,臣又不在您身邊。”
“倘若皇叔隻是爲遵從先帝的遺願,大可不必趟這波渾水,無論最後誰赢都少不了皇叔一世富貴。相比較他們,朕對皇叔并不好。”
皇上掰着手指,悉數這些年虧待承平郡王的事:“先是把皇叔當做太後的情人,因一時激憤套皇叔麻袋,親自揍了皇叔一頓,又因爲當年漠視朕,對皇叔百般折磨,時常發作的腿傷就是朕造成的。對皇叔的部屬英國公他們防備多于重用。”
“又擡出沐世子打壓他們,朕本以爲提拔得是一個絕世将星,誰知……罷了,他們嘴上不說,心裏指不定怎麽笑話朕呢。”
“不會,皇上對将門的心思,他們都明白,您徹查英國公他們是否白領軍饷,您并沒有虧待任何一個肯爲帝國流血犧牲的将士。”
承平郡王眼裏劃過心疼亦有幾分佩服,“當年皇兄幾次想做的事都礙于各方牽扯沒做成,隻有您,您把所有的将士放在心上,竭盡所能調派糧饷,給他們最好的武器,甚至不惜在太後娘娘面前一退再退,拿出您辛苦積攢下的銀子,隻爲給将士最多的撫恤金銀。”
“臣當時言行不謹慎,不怪皇上誤會臣。若是臣當日便知道……知道太後娘娘的座所作所爲,絕不敢讓皇上吃那麽多苦。您給予臣的,都是臣的報應,對臣自以爲是的責罰。”
皇上嘴角微揚,自嘲說道:“讓你這麽一說,朕還成了英明之主?”
“您本來就是千古一出的明君聖主,沒有您,單憑太後娘娘和臣怕是把帝國引向沒落,最終被外敵侮辱。皇上,臣多年閉門不出,讀書并非敷衍之詞,臣通讀陛下所讀所謄寫所有書卷,也見過陛下親筆繪制的地圖。”
承平郡王重重磕頭,砰砰砰的聲音直入人心,心懷敬畏佩服,“上蒼垂憐,讓陛下禦極天下,臣縱有私心,爲天下蒼生,祖宗社稷,斷然不會站在亂臣賊子一方。”
“亂臣賊子?哈哈,倘若這話被他聽去,非氣死不可,皇叔,他的脾氣不比當初好上多少。不過是行事更謹慎,心思缜密一些。”
“要臣說,您當日就不該……就不該……”
承平郡王到底沒能說出狠話,輕聲問道:“爲何放過他?明明您可以做得更幹脆杜絕一切後患?”
“因爲你不是朕,不明白朕所求。”
皇上緩緩的說道:“以前朕可以光明正大說一句,想要絕不是皇位,坐在皇位上,隻爲能更好更快讓帝國重新步入正軌,君臨天下對朕隻是手段,而非最終目的。當時朕想過,若是朕的決策錯了呢?怕會讓帝國更加艱難,讓中原漢族更加沉重,一個人掌握再多也很難扭轉或是抗衡大勢,朕留下魏王,留下他們,就是在朕走上歧路後,有可能把帝國帶入毀滅之前,他們能……能把朕從龍椅上踹下去!”
“但是現在嘛,朕的私心已經壓倒一切,朕不能輸,絕不能丢掉皇位,比起那些雄途大志,朕如今更想讓他們太平富貴。”
皇上擡起手指卡了一下微潮的眼角,“朕虧欠他們太多了,在送少将軍安葬後,朕才明白正是朕的毫私念害了她,若是朕有個好歹,死于大義之下,皇叔會傷心,再見她死于……大義,朕的心比皇叔更痛,朕不想也不能再承受那份徹骨之痛了,畢竟朕已經不是以前,已經是帝國皇帝了!”
成平郡王怔怔望着皇上,嘴唇動了動喉嚨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皇叔想要追随或是信服心疼的人是以前的朕,不是私心壓倒公義的朕,今日朕同皇叔坦誠相見,把朕的私心刨開給皇叔看,就是不想皇叔将來後悔。皇叔隻想輔佐聖主明君,流芳百世,朕明确告訴你,朕不再是了。”
皇上站在身,活動略有麻木的雙腳,俯視跪地的承平郡王,嗓音沙啞說道:“爲達到目的,朕可以犧牲任何人,哪怕是整個天下!”
“皇上!”
承平郡王的嘴唇被皇上的手指堵住,“皇叔不必着急做出決斷,回去仔細斟酌朕今日說過的話,朕今晚所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話,不曾有半句虛言。”
皇上撤回手指,擡腳向後面寝殿走去,“其實多皇叔一人,朕也占不了多大優勢,當朕拿定主意同他們一決勝負後,便是救過朕幫過朕的皇叔也無法讓朕改變心思。朕從來都很讨厭左右爲難的人。”
承平郡王一直跪着,好似很久,也好似隻是一瞬間,無庸公公走進悄聲道:“皇上已經安寝,王爺出不了皇宮,奴才帶王爺去側殿歇息一會兒?看時辰離着早朝不遠了,王爺一會可直接梳洗去上朝。您以前住過的側殿,皇上還留着,時刻讓奴才打掃,同以前一模一樣。”
“……這也是皇上讓你說的?”
他的喉嚨又苦又澀,差一點落下淚來,這些年他到底錯過了什麽?任由皇上一讓再讓,若是他當日完全支持皇上的主張,帝國怕是比現在更好。
皇上的私心執念也不會這麽深。
正是他左右搖擺,處處想要周全的心思傷透皇上的心,讓局面更複雜,本該是一位千古傳誦的明君聖主……皇上說得話雖是狠辣任性,他如何相信皇上爲私念完全不顧百姓死活?不顧江山安穩?
就算皇上願意,三郎他願意嗎?
無庸公公謙卑一笑,“皇上除了對三公子和郡主能多說幾句外,不會用這些話籠絡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