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着早膳,是她最愛用的白粥小菜,她喜歡青菜的幹脆,喜歡米粥的稻香,最是不喜歡米粥中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完全破壞了米粥原本的味道。
還泛着熱氣的米粥不濃不稀,吃起來正好,既有米粒原本的勁道,不會太過稀爛,慕婳向坐在一旁的柳三郎點點頭,端起小碗吃了起來。
柳三郎卻很佩服她既能保持必不可少的禮儀,又能吃得又快又多,不顯得粗魯,反倒于她同桌用膳的人胃口也好上幾分。
看她喝粥時那副享受的模樣,柳三郎覺得自己半夜寫完奏折後親自淘米,煮粥是值得的。
一會功夫,慕婳把桌上的米粥和小菜掃蕩一空,小巧靈活的舌頭意猶未盡般舔了舔嘴唇,“真奇怪,是重新請了廚娘,還是府上的廚娘被人培訓過,怎麽做出的東西……異常合我口味,少了花裏胡哨的輔助食材,方才的米粥美味極了。”
胖丫看了一眼端方儒雅的三公子,低頭端上茶盞,卻也沒有點破一切都是三公子親手做的。
“你很喜歡?”柳三郎用得不多,但飽足感十足,濃密的眼睫輕輕眨動,眼波流轉深情含而不露,慕婳看呆了,感到嘴角被擦拭,慕婳回過味來,握住柳三郎的手腕,“我自己來。”
“你是不是很喜歡?”
“嗯。”
慕婳拿過他手中的方帕,狠狠抹了嘴角,臉上好似發燒了,打破彼此的暧昧,“陳四郎那邊有沒有消息?”
柳三郎盯着放在碰觸慕婳嘴唇的手指,淡淡笑道:“等有空,我再煮給你。”
他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做了什麽就要讓慕婳明白,讓慕婳感動,讓慕婳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誰對她這般好,更希望慕婳無法在離開他。
當然慕婳絕不會爲一碗粥留在他身邊。
慕婳吓了一跳,嘴唇顫抖說不出話,那樣驕傲霸道的少年,暗中操縱朝廷風雨,讓皇上無可奈何,讓魏王百般讨好,他在士子中名聲顯赫,他竟甘願爲她親手準備早膳?
聽他的意思,不是情趣或是讨好她隻做一次。
哪怕在遙遠記憶中,男女平等,有權有勢的男人也不會爲妻子做早飯,在帝國做飯可比在開明的時代更複雜困難。
柳三郎從袖口拿出整理好的資料,低頭看了幾眼,聲音沉穩,話語練達說完陳四郎做了哪些準備,“郡主,慕雲回報皇上之後,我覺得除了給沐少将軍一個葬禮外……”
“你可以說不要,但是我們,我們受過少将軍恩惠的人必須要給爲帝國犧牲的所有英烈一個交代。”
“……”
慕婳臉龐微微泛紅,難得有幾分嬌羞,“可是少将軍的屍骨無存……若是運到京城,皇上……”慕婳臉上嬌羞盡去,轉而擔心說道:“我怕皇上承受不住,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柳三郎緩緩起身,儒雅的眸子好似能看透慕婳的心思,亦能讓慕婳放下戒心,無法移動身體,眼見着他半蹲下來,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一句深沉的話語從面前的少年口中說出:“伯父有我們在身邊,是可以挺過去的……婳兒,我希望少将軍的身份真正大白天下,若是隻給少将軍死後哀榮,我不會向魏王求助。”
“你……你是想……”
“少将軍是女孩子!一個精才絕豔,有可能壓制帝國整整一代英才的女孩子!”
柳三郎緊緊握住慕婳的手,不讓她掙紮,“有少将軍在前,以後婳兒再想做什麽便不會有太大的阻力,伯父說過世界很大,帝國不是無敵于天下,而帝國将門和勳貴多是聽命承平郡王,伯父能用得人不多,而你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最好也是最穩妥的選擇。”
“我已經不想再領兵出征……我隻想做個安靜的女孩子。”
“當外敵入侵,當邊關告急,你還會這麽想?”
柳三郎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縱容般看着嘴硬說謊的小姑娘。
慕婳咬着嘴唇,做不到,她做不到,就這麽被柳三郎看破,好不甘心,自從來京居住後,慕婳比在宛城時看得更多,看得更深遠,她的至親在官場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他們都忠誠于皇上,忠誠于帝國。
皇上對她的好和縱容,不提那些高大上的信念,她必然得回報皇上。
幾場驚變,不僅讓慕婳同帝國朝廷牽扯越來越深,同時也點燃她的豪情,再次跨馬出征,劍指天下!
她額頭被軟軟的嘴唇碰觸,柳三郎近在咫尺,四目相對,鼻尖相碰,慕婳眼睛不由得睜大,她又被柳三郎吻了?
這回不是嘴唇,而是帶着幾分祝福味道的親吻眉間。
柳三郎直接用自己的手蓋住她的眼睛,這輩子是不指望慕婳在親熱時,學會閉上眼睛了。
就她那雙澄澈隐含奇怪目光的眸子,吻她,他亦需要很大的勇氣。
那雙靈動眸子好似在問,你怎麽會吻我?吻一個将軍,我們明明……柳三郎同樣閉上眸子,再一次輕吻她的額頭,不能再想下去了,慕婳是女孩子,哪怕她比所有男人都更有手段和力氣。
胖丫早在柳三郎蹲在慕婳面前就離開了,順手關上房門,不過她偷偷從門縫看過去,笑容慢慢在嘴角綻開。
“這一次有我陪你,少将軍遇見的一切麻煩和阻撓,都不會再影響你。”
柳三郎緩緩把慕婳抱在懷裏,低聲說道:“我保證不會有人再扯你後腿,不會有任何的飛箭從你背後射出,你能打到哪裏,我就把你所需要的一切補給送到哪裏。”
“說得好像,沒有你,我不會打仗似的。”
慕婳額頭頂着柳三郎的胸口,反駁道:“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打退一切強敵,你要明白,出征打仗才是關鍵……”
聲音越來越低,慕婳眼睫上沾上幾顆水滴,絕對不是她臉紅了,而是陽光正好,她今日特意用了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