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迹一如既往的飄逸,上揚的勾畫又有幾分淩厲,慕婳絕無可能認錯,如同她攥在手中的玉佩,和最後從信封中滑落的平安符。
玉佩是他送給二哥慕雲的,以慕雲的性子絕不會無緣無故丢下玉佩,也不可能主動把玉佩交給誰。
算算日子,慕雲去西北也該回來了,是在回京的路上被師傅截下了。
帝國是皇上的帝國,錦衣衛能吓得住百姓勳貴,甚至讓朝臣不敢亂動,但是長青師傅想要做點什麽,慕雲是沒有能力反抗的,畢竟她的恩師是鬼谷子當世傳人,已是不在紅塵中的大人物,除非皇上調動重兵圍剿,
慕婳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平安符,這是第一次上疆場後,師傅送給她的。
少将軍不是鐵金剛,殺了人,見過疆場的殘酷,她在人前不在意,人後不敢睡覺,害怕閉上眼睛,師傅便把平安符給了她,最後一戰,少将軍把平安符留給兄長,他們是雙生子,她期望兄長能代替她過得更精彩。
沒有想到,平安符最後還是落在她手上。
最終還是要同師傅一較高下嗎?
慕婳唇角彎起,眸子漆黑明亮,輕聲道:“正合我意。”
夜半十分,慕婳悄悄出了侯府,沒跑出兩步,突然停下來,從陰影處走來一人,月光傾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俊美無匹的容顔,慕婳問道:“你怎麽在這?”
少年眸子堪比天上姣姣皓月,聲音清冷:“我不會跟着你,也不會阻止你,但是倘若你日出時沒有出現,我會讓長青先生明白一個道理,他已經老了!”
慕婳:“……”自信張揚的柳三郎比往日還要帥氣呐,“早膳我要你親自做。”
沒有多餘的二話,慕婳向柳三郎對拳,很快沒入黑暗之中。
“三公子,我們不跟着郡主?”
“不用。”
柳三郎握緊拳頭,俊臉籠罩一層冰霜,“那是她必須要面對的。”
他隻能參與慕婳的今生,而少将軍的那世是他沒有辦法涉足的,這是對慕婳的尊重,也是對慕婳的信任,“把障礙清除,另外不許任何人包括那群人接近長青先生和郡主。”
“是,三公子。”
柳三郎到書房,拿針刺手指,鮮血滴在硯台上,血液化開漆黑的磨,血如雨滴下,漸漸的鮮紅壓下黑墨,書桌上鋪陳最好的宣紙,研磨開墨汁,柳三郎選了一隻很少會用的狼毫硬筆,沾滿染血的墨汁在宣紙上寫下,沐少将軍戰死,舉國同哀,寫下流傳千古的悼詞。
宣紙上落下一個字,柳三郎眼中都好似浮現一卷畫面,嬌嬌小小的女孩子是如何成爲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将軍。
燦若星辰,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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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婳順利出了京城,沿着道路奔跑,很久沒有這麽痛快的奔襲了,慕婳享受般眯起眼睛,騎馬比奔跑更有速度,卻沒有奔跑時的暢快。
辨别方向,慕婳出現在京郊的莊子上,此處是沐國公夫人置辦的一處産業。
莊子寂靜無聲,慕婳拂去額頭的汗,最好此時再泡個湯浴,翻牆而入,慕婳走在田莊的小路上,田莊顯然不被沐國公夫人重視,顯得很空曠,不似有人的樣子。
慕婳走到田莊的後面,看似平常的布置,卻隐藏着鬼谷子留下的陣法。
看來師傅也拿不準她是不是曾經的徒弟,說好的,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師傅都會認出她找到她呢?
“師傅,你騙人!”
不遠處的屋子突然點亮,一道瘦削的身影應在窗戶上,清淺的琴音傳出,如水的月華更細膩溫柔。
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抱怨委屈,以及對師傅的惱恨都被琴音帶走,慕婳走進迷陣,無需去算計該怎麽破除陣法,無需去計較師傅到底是不是站在沐國公夫人那邊,慕婳憑本能向前走。
開始她同兄長一起訓練,隻是師傅要求越來越嚴,兄長跟不上,她不願母親失望,咬牙堅持,追着永遠在她眼前的那道影子,沒有師傅,她無法做到女扮男裝而不被任何人察覺,沒有師傅,她亦不可成爲戰無不勝的少将軍。
師傅總是說她是最笨的徒弟,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露出驕傲得意的笑容,給她準備一切她所需要的物什。
慕婳通過陣法,緊閉的門打開,在門裏站着一位頹敗的中年男人,頭發亂糟糟,胡子也長時間沒被休整過,他的身體好似撐不起單薄的衣衫,消瘦的臉龐顴骨凸起,眼眶下凹,唯有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慕婳失聲道:“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他哪裏還是風度翩翩,神秘莫測,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鬼谷子傳人長青先生?
“你比以前更漂亮。”
“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我是上蒼從寵兒,怎麽都死不了。”
慕婳揚起下颚,在這一刻明月都不如她,她矜貴驕傲,目光微垂,個子比面前的男人矮上兩頭,長青先生感到她俯視的感覺,他眼前閃過一陣五彩的光圈,從光圈中走來身披銀甲的少将軍。
他這輩子唯一的弟子。
慕婳問道:“我二哥在哪?”
“他僞造證據,陷害忠良,直到現在還不肯認錯。”長青先生面無表情,冰冷幾乎凍結的血脈漸漸複蘇,有了些許的熱度。
“看來你是一定要同我動手了?”
慕婳握緊拳頭,“也好,讓你知道我這些年也不是虛度的,打敗了你,我就是真正的鬼谷子傳人!”
他們都是不愛廢話的人,說動手絕不猶豫,幾乎在慕婳沖過來時,長青先生已經擺好姿勢迎戰,砰,慕婳沒有用拳頭,而是直接甩出藏在袖口的鞭子。
她在馬上擅長用銀槍,在馬下有一手極出色的鞭法。
旁人會在慕婳揮動密不透風的鞭影中狼狽躲閃,長青先生從容以對,身形不亂,不見怎麽腳下如何移動,總能恰到好處躲過慕婳抽過來的鞭子。
越是交手,他唇邊的笑容越是大,搶在慕婳用出絕招,他搶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同她對視,“你的功夫是我教出來的,還想赢我……”
“我是教你出來的沒錯,不過如今我是安樂郡主。”
槍火頂着師傅的心髒,慕婳笑盈盈說道:“師傅,你不要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