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這不可能!”
皇上的話語笃定且果決,沒有一絲一毫商量餘地。
承平郡王面色越發苦澀,唇瓣好似失去一切的水分,幹巴巴的說了一句:“懇請皇上三思。”
“倘若他們赢了會饒過朕?”
“臣保證……”
“可惜朕不在意性命。”皇上慢悠悠的說道:“朕從降生起便厄運連連,波折重重,幾次三番差一點喪命,何況……朕的身體并不好,承平郡王當初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保住朕,如今朕每一日都是偷來的,說不準哪一日會像先帝一般突然駕崩。”
承平郡王此時臉色猶如白紙,狠狠的搖頭否定皇上的話。
“小皇叔是認爲朕不會突然駕崩?朕都不敢去保證,不過朕比……父皇要好,絕不會留下疑雲密布的局面,哪怕當時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帝國繼承人,可宗室和勳貴朝臣是怎麽說得?”
“皇上。”
承平郡王承受的痛苦好似比皇上還多,比皇上更顯得健康挺拔的身軀宛若被一把利刃淩遲,最後的苦痛畫作一句話:“皇兄沒有改變主意,從來就沒有過。”
“遺诏我看到了,也曾親自問詢問過給先帝書寫遺诏的人。”
“……”
“朕一直明白其實朕就是先帝給魏王立的擋箭牌,先帝便是對長公主有慈心,那份親情也不會綿延在我身上,太後許是他諸多女子中最喜歡的一個,我卻是他最好也是最容易舍棄的棋子。”
皇上緩緩的說道:“先帝死得太突然,所以才給了朕機會,不過沒有承平郡王的支持,沒有太後的付出妥協,對了,朕能坐上皇位上,還要感激扣邊的鞑子蠻族,以及鎮守在西南的平南郡王,内憂外患帝國看似強大卻時刻有可能分崩離析,所以有人妥協了,朕也讓出所有的大權,甘心做一個明面上的傀儡。”
“臣沒有保護皇上,臣罪該萬死。”承平郡王再一次跪了下來。
“朕得承認那種狀況下,沒有人做得比你更好,爲此你不惜犧牲色相。”皇上原本嘲諷的話語重新收斂,“是你讓朕明白權利的重要,也讓朕明白怎麽保護最在意的人,你犯得錯,朕不會再犯。”
“所以朕吸取經驗和教訓,萬一朕不幸駕崩,也不會讓三郎和慕婳在承受朕當年承受的遭遇,何況時間和機會不會再不給帝國十年的緩沖。”
如今公布的所有史書和消息都是統一的,皇上繼承皇位名正言順,可唯有當事人清楚當時是怎樣的焦灼,各方争鬥有多激烈,差一點……差一點帝國就分裂,這些隐藏在和平之下的妥協和交易永遠不會被人所知。
連涉及最深的魏王都不會知道,當時離着皇位最近的人并不是太子而是他!
不是承平郡王完全支持太子,皇上怕是現在會被關在皇莊中,也許根本早就死在毒酒和意外之下,畢竟當時太後娘娘都已經開始動搖,轉而支持擁有遺诏的魏王殿下。
所以皇上對承平郡王還是心存感激的,“朕對你的承諾已經用了,以後别指望朕再對你留情。”
承平郡王苦笑道:“臣會一直效忠皇上,您怎麽就是不肯相信臣?”
皇上淡淡哦了一聲,“許是朕達到願望後才會相信吧,朕再鄭重的警告你,你可以對朕不忠,但是朕絕不容你破壞朕的計劃,朕看中帝國,看中百姓,爲了朕的計劃,這些也沒什麽了。”
“皇上……”
“該說的,朕都說了,你回去等着朕的聖旨。”
皇上低垂下眼睑,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叔,聲音很輕:“若是你不肯遵從朕的旨意,朕也不會意外,但不會收回聖旨。”
“您的意志就是臣的意志,您無需懷疑臣對您的忠心,臣始終認爲帝國交到您手上才是最适合的,至于皇兄……臣自會向皇兄請罪,皇兄若是見到今日的您,也不會留下那份遺诏。”
“朕從未期望得到先帝的認同,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皇上重新坐下,淡淡說道:“你走吧。”
承平郡王磕頭後,倒退出涼亭,将要走出禦花園時,他回頭看過去,皇上獨自一人坐在涼亭中,孤寂而平靜,隻有那些蠢人才覺得自己還占有優勢,皇上……已經成熟了,不再需要他的扶持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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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陳四郎點頭道:“好,按照你說得辦,寒門學子那邊交給我,不過皇上不是不願意年輕的學子卷進去?以皇上的仁愛不希望毀掉帝國積累十年的英才。”
柳三郎說道:“皇上說寒門供養出一個讀書人不容易,政治毀掉一群讀書人卻很容易,甚至可能牽連更廣,上次你的案子,可以不讓讀書人站出來,但是現在卻是勳貴重臣子弟欺淩百姓。學子入仕除爲當官發财外,更要記得他們身上擔負的責任,不替百姓做主,不鏟除掉帝國的毒瘤,還做什麽官?讀什麽書?!”
“大浪淘沙,去僞留金,讓他們早早樹立正确的觀念,率先體會朝廷的殘酷,趁着他們的血未冷,還有着讀書人的天真純粹,不曾被宦海磨得麻木不仁,做一件将來許是會後悔,但此時無悔的事。”
“人才讀書人難以培養,倘若這些人十年二十年後同現在官場的朝臣一樣,多他們少他們,對帝國又有什麽區别?”
“皇上心存仁愛,憐憫寒門不易出驕子,然而皇上的寬容慈愛絕不該落在一群讀書隻爲發财的人身上!”
陳四郎拱手,臉上閃過一抹佩服之色,他自認在學識和計謀上不弱柳三郎,在眼界和心胸上卻是比不上柳三郎的,畢竟皇上是柳三郎的老師,他所有的老師都加起來也沒有皇上站得高,看得遠。
他學得是爲臣中庸之道,而柳三郎……裝得是帝國,學得是帝王心術。
這還隻是柳三郎露出的冰山一角,以後他們之間的差距……陳四郎提醒自己,不能隻看到他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