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生悶氣的紅蓮長公主見身邊的皇上向慕婳拱手行禮,還是彎腰的大禮,驚得怒氣盡去,“您這是做什麽啊,她一個小姑娘,您這樣會吓壞她的。”
不僅是紅蓮長公主吃驚,一直侍奉跟随皇上的奴才差一點驚掉下巴。
除了祭祖等重要場合,就是太後娘娘都無法讓皇上行禮。
皇上登基後,隻對……遠處的慕小姐彎過腰。
柳三郎的眼珠快要飛出眼眶,側頭看了一眼古井無波的慕婳,自嘲勾起嘴角,“我不如你!”
不如慕婳灑脫。
有心在朝廷上有所建樹的人都不會做到真正的視名利如糞土。
“你是要做重臣的人,得向他們學一學。”慕婳笑盈盈指了指沐世子方向,懶散的說道:“無欲則剛,無欲則無求。不過咱們皇上……是個明君。”
不是她聽來的,而是她真切的感到皇上的确能成爲千古傳誦的帝王。
他是真正的在意百姓。
否則不會給她行大禮。
嘉敏縣主淚眼婆娑看着程大學士和兄長寒暄,互相吹捧,周圍人的态度也多是被他們帶動,心中暗暗得意,慕婳赢了又如何?
還不是被他們搶回風頭?!
世上還是當以男子爲尊,女子想要風光無限當效仿太後娘娘,嫁給最有權勢的人,母以子貴掌握住整個江山。
似慕婳這般鋒芒畢露,沒有男人能受得了。
慕婳……竟然沒有任何的挫敗沮喪之感,好似根本不在意風頭被搶走,慕婳就不難過傷心麽?明明該是慕婳赢了的。
嘉敏縣主暗自咬牙,白癡一個!
“嘉敏縣主更恨你了,你徹底把她給得罪了。”柳三郎敏銳感到嘉敏縣主好似刀子一般的眼神,淡淡的提醒慕婳。
“不知我心者,謂我何求?”
柳三郎略覺心塞,不過塞着,塞着也就習慣了。
“既然得罪狠了,不如再裝一次……”慕婳嘴唇蠕動,輕聲凸出兩個字,“逼格。”
慕婳看了一眼小五,心頭劃過一縷暖流,還是有人活下來的,小五的脾氣不适合知道真相,就讓他以爲少将軍還活着。
不是他這樣的性子,沐國公夫人未必會留下他。
萬一他有一點點的異樣,性命怕是難保,慕婳隻能保證小五不再被沐世子他們利用,她如今的狀況就是再親近的人都未必會相信。
“程大學士。”
慕婳不再去看小五,笑盈盈的問道:“你和沐世子是否寒暄完了?我時間有點緊,程大學士是不是先辦正事?”
他們說得再好聽,表現得再好,也難以扭轉慕婳赢了的事實,鐵一般的事實不是他們能抹殺的。
程澄正容道:“不知慕小姐有何要求?”
慕婳高聲道:“拿筆來!”潇灑極了,再次把所有人目光都拉回到她身上。
柳三郎怔了片刻,走出來爲慕婳找到了毛筆,并貼心得沾滿墨汁,畢恭畢敬般把毛筆遞給慕婳,卻是低聲道:“這就是你說得逼格?”
“嗯哼。”
慕婳投給柳三郎一個贊許的目光,有柳三郎默契的配合,她此時在衆人眼中的形象應該是衣玦飄然的神妃仙子。
“裙擺上還染血……”
柳三郎感到慕婳目光有變,扯了一下嘴角,“我看着你大展身手。”
有他一番表态,自然沒人敢不讓慕婳寫字。
“我先送程大學士一則校訓,你們讀書人當以此爲志向。”
慕婳從不曾把自己劃入讀書人行列,提着毛筆走到書院的院牆旁,校訓嘛,就要寫在入書院門之前,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偶爾得到過皇上的一卷手書,在苦寒之地時,全靠這卷書,我才能熬過那段辛苦的歲月,衣食雖是貧乏,但精神上卻很豐富,不比在京城長大的三小姐空虛,虛度光陰。”
原來慕婳最恨得人還是三小姐慕媛,讓人去尋找交換身份的真正原因。
“皇兄寫得手書?”紅蓮長公主輕聲問道:“您寫了什麽?”
皇上眸子閃過無奈苦笑,無辜般聳肩,“朕也不知道啊。”
這丫頭在捧他,推脫一些事是他所爲。
慕婳擡起手臂,手腕沉穩般虛懸,筆鋒有力,似突飛出牆壁,“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衆人齊齊沉默。
青牆黑字,字字醒目,字字耀眼。
這胸襟,這氣度,除了……當今外,好似也沒誰了。
一蹴而就,慕婳緩緩手筆藏鋒,這幾個字寫得很好,她本不是迂腐的人,既然還記得一些東西,拿來用就是了。
之所以推到皇上頭上?
她這是明晃晃再拍明君聖主的馬屁呀。
女孩子寫這些固然令人驚訝,會引起一些震動,得到一些名聲,可這這句話隻有皇上說出來才有最好的效果,才會被讀書人封爲聖經。
紅蓮長公主目不轉睛盯着身邊的兄長,皇上臉龐微紅,摸了摸鼻子,好似輕輕嘟囔了一句什麽話,沒有人能聽清。
慕婳把毛筆一扔,朗聲道:“陛下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情激憤,所有讀書人不管對慕婳是喜歡還是厭惡,此時都被這句話震撼了。
他們找到了讀書的真谛。
程大學士随着高喊陛下萬歲,目光卻一直落在慕婳身上,這樣一句校訓,他如何抹去?怕是還要請人重新刻在牆壁上,以防字迹被雨水沖淡。
如同慕婳打了他一個耳光,他不僅不能躲,不能報複,還要讓掌印永遠留在他臉上,并對打了他的慕婳感恩戴德,亮給世人看巴掌印!
程大學士就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
慕婳扔掉毛筆後,負手站着,衣玦飄然,明媚絕俗。
“如何?我這馬屁拍得如何?你伯父會喜歡嗎?”
一臉正氣浩然的慕婳卻同柳三郎小聲的嘀咕。
柳三郎緩緩從院牆上移開目光,尋思半晌,輕聲道:“誰人能不喜歡呢?你這巴掌打得程大學士這輩子都忘不了今日之辱。”
“這不是他們讀書人的希望所在?亦是皇上對讀書人的親切希望。”
慕婳嘴角揚起,低笑道:“若是侮辱他,我也不會拿着皇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