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入二門,李媽媽先從馬車上跳下來,掃了一眼恭候在馬車周圍的仆婦,皺了皺眉,早有識趣有臉面的婆子上前福了一禮,“夫人可算是回來了。”
果然是出事了。
李媽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樣壓低自己的聲音,“夫人今日有些困乏,倘若事不大,明日再回了夫人。”
眼下之意是永安侯夫人在娘家頗爲不痛快,心情很是不好,便是李媽媽都不大敢在此時觸夫人的眉頭。
婆子幾乎趴在李媽媽耳邊嘀咕了兩句。
李媽媽五官幾乎擠在一處,“怎麽會?不是說他們得等太後娘娘壽宴後才到麽?夫人派去的人怎麽沒攔住他們?讓他們就這般大咧咧的進京?”
“奴才也不知,許是走岔了路?侯爺那邊還等着夫人的消息,已經派了好幾個小厮過來問夫人了。”
婆子也知道點内情,永安侯夫人派去‘迎接’親家的人就是她娘家兄弟,誰知娘家兄弟剛出京沒兩日,還沒完成夫人的吩咐,那對父子竟然主動找上門來,這事一旦不好,她兄弟固然沒了性命,他們一家怕是在夫人手上難逃活命。
“李姐姐知曉我兄弟是個老實的,他不敢違背夫人,這一次……着實是趕巧了,誰能想到挨千刀的他們提前動身?”婆子抹着眼淚,哀求道:“咱們從小一起長大,還請李姐姐在夫人面前幫我美言幾句……”
李媽媽根本沒心思同她廢話,壓低聲音道:“快收了眼淚,我還要回禀夫人,若是因你兄弟害了三小姐,就算我幫你求情,夫人也不會開恩。”
夫人對三小姐抱有怎樣的期望,沒有人比李媽媽更清楚了。
爲了三小姐,夫人做了多少事兒?
可是夫人精心栽培的三小姐不如嘉敏縣主,亦不如被夫人利用輕易舍棄的四小姐,夫人在娘家聽到四小姐的消息時,臉色陰沉得極是難看。
李媽媽不敢耽擱,幾步走到馬車旁邊,低聲喚了一句:“主子。”
“我這半天不在家,府上就出了事?”
永安侯夫人聲音透着疲倦,面色陰沉走下馬車,“無論鬧出何事,等我喝口茶再回。”
在娘家她費勁口舌,都沒能讓弟妹點頭,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當初不是她說服母親,弟媳一個喪母長女能嫁給她兄弟?
如今隻不過想要弟媳嫁妝中的醫書罷了,她竟推說是祖傳的醫術,不能傳給外人。
真是笑話,她親生女兒可是管弟媳王氏叫舅母的,怎麽就成了外人?
歸根到底,弟媳還是想爲兒子求娶媛姐兒。
永安侯夫人也是看重娘家外甥,可媛姐兒如何能嫁個連秀才都考不上的外甥?以後她自然會關照外甥,提攜娘家,卻不能犧牲媛姐的終身。
她是憋了一肚子氣回到侯府的,總有法子讓弟媳妥協。
李媽媽扶住永安侯夫人,輕聲道:“是他們,關外那對父子提前進京了……”
“什麽?!”
永安侯夫人臉色越發難看,胸口的郁悶之氣又加重一層,幾乎堵得她喘不過氣來,“該死的,奴才是怎麽辦事的?竟然……竟然……”
“主子,主子。”
李媽媽連忙摩挲着永安侯夫人的胸口,爲她順氣,有用眼神叫來兩個大丫鬟撐住夫人的身子,“您先别着急動怒,他們直接找上侯府,那事還沒傳揚開去,總會有辦法遮掩一二的。”
永安侯夫人眸子閃過一抹狠厲,狠狠推開攙扶自己的大丫鬟,“立刻,立刻派人去靜園,就是綁也要把慕婳給我綁回來。”
“……”
婆子丫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緩緩向外走。
侯府有得是擅說辭的人,有不占理也能強辯兩分的,亦有嘴皮子利索的吵架王,可她們再能說又有什麽用?
就算慕婳名分上是永安侯夫人的義女,四小姐說不來,她們湊在一起都打不過四小姐啊。
夫人讓她們把四小姐綁回侯府,她們哪有那本事?
平時她們說說閑話,玩點小心眼還行,她們會得那些都奈何不了四小姐。
李媽媽扶着永安侯夫人進門,眼裏閃過猶豫之色,永安侯夫人一個人坐在炕上生悶氣,瞥了她一眼,“你有何話要說?”
“我……”李媽媽跪在夫人腳邊,爲主子脫去鞋子,換上在家穿得軟鞋,低聲道:“四小姐怕是很難回府了。”
“哼。”
明顯感到永安侯夫人如刀子一樣的目光,李媽媽跪直了身子,“奴才跟了主子一輩子,生生世世都是主子的奴才,萬萬不敢有任何異心,時刻都記着主子。四小姐同以前不一樣了,主子再用以前的法子,隻會把四小姐越推越遠。”
永安侯夫人閉了一下眸子,“你是讓我再選一人?”
“奴才是覺得四小姐沒準對三小姐以後會有好處,把四小姐嫁到關外去,首先二少爺就不會同意,況且四小姐那性子,一旦鬧起來,三小姐的婚事怕是……主子,四小姐求得是什麽,您比奴才清楚,侯府庶出的小姐還不是随着您安排?”
“侯爺怕是也些看重四小姐了,反倒對庶出的女兒不大在意。”
“五小姐,六小姐年歲小了一點,可也能把這門婚事拖上一拖,等到三小姐嫁入高門,還怕他們在拿以前的事做文章?”
“悄無聲息毀了這門婚事,甚至說動二少爺,直接讓他們無聲無息的消失都不是難事。”
李媽媽緩緩低頭,“奴才是有點心疼四小姐,可是奴才是您的奴才,一心爲主子着想,奴才看主子少了以前的冷靜,您遇上四小姐總是……總是太意氣用事了。”
她真沒見過主子會那般恨着四小姐。
“此時咱們最怕把這門婚事張揚開,奴才不敢說了解四小姐,然能肯定,四小姐絕對有本事把這事鬧到人盡皆知,到時候……三小姐不嫁都不成了。”
永安侯夫人長歎一聲,“讓我再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