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她無措,甚至不知李媽媽在笑什麽。
隐約感到李媽媽的笑聲令她很難受。
笑過之後,李媽媽深感自己沖動了,又端起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親熱般說道:“方才主子還說一會兒見你,你且等一等,侯爺突然去見主子,許是有些事要同主子商量。主子一直吃齋念佛,爲少爺小姐祈福,不大理會事了,侯爺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總愛同主子商量。”
木夫人柔順點頭,“我等着主子的召見。”
“我稱呼主子可行,你再稱呼永安侯夫人爲主子,主子怕是又要惱了。”
李媽媽好心的糾正道:“主子都說你對三小姐有大恩,早早除了你的奴籍,珍寶閣木家也是京城比較有名望的商号了,你同我們這些伺候過主子的奴才不一樣了,是堂堂正正的富家太太,稱得上一句夫人的。”
“可是……可是我還是主子……永安侯夫人的人。”木夫人慌忙解釋,絲毫不敢簪越無禮。
好似離開永安侯夫人後,木夫人不知怎麽主宰自己的人生。
李媽媽再一次暗暗歎息,木夫人是真得一直把永安侯夫人當做主子,這樣的性情……隻可憐了四小姐,有生母還不如沒有!
以後木夫人始終唯永安侯夫人馬首是瞻的話,四小姐還不得繼續被主子擺布?
“你不替自己着想,莫非就不想想你丈夫和兒子?他們一個是富商掌櫃,往來非富即貴,木瑾少爺更是程門四君子之一,仕途看好……倘若這次不是手指斷了。”
“四小姐毀了瑾哥兒。”木夫人眼淚簌簌滾落,悲傷成河,“婳姐兒這丫頭怎能如此狠心啊,不僅讓侯府在英國公面前沒了臉面,還把瑾哥兒好一通折磨,請回去的大夫都說不保證能讓瑾哥兒的手指複原,他還要參加會試的。”
永安侯夫人曾經暗示過她,隻要瑾哥兒能夠金榜題名,就把侯府的小姐嫁給木瑾。
木夫人暗暗期盼着永安侯夫人能把三小姐嫁給瑾哥兒。
然而木瑾一趟宛城之行,不僅大丢臉面,手指被慕婳掰斷了,徹底毀了木夫人的期盼,難道讓三小姐再等木瑾三年嗎?
三年後,三小姐年歲上也合适,然而三小姐容貌出衆,才華橫溢,這三年少不了貴胄人家的少爺向三小姐提親。
倘若無法在今年就把婚事定下來,瑾哥兒娶三小姐隻怕是無望了。
“她真真是一點情分都不念,以前我還覺得她拿刀傷三小姐,是一時糊塗,這次瑾哥兒帶傷回來,我聽他說了經過,婳姐兒隻怕是良心喪盡,我……我怎麽生出這麽個忤逆不孝的孽障?!”
木夫人對三小姐是真真疼愛,對兒子木瑾那也是極是看重依賴的。
木瑾是讀書種子,更是木夫人所有期望的寄托,盼着三小姐和木瑾一直都在她身邊,他們一家人富貴和睦生活一輩子。
李媽媽嘴角抽了抽,順勢道:“是啊,我也沒想到你能生出個四小姐,她同你真真是一絲一毫都不像。”
木夫人連連點頭,雖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味兒,辯白道:“早知道她會是個無法無天的孽障,我真不該生下她,省得讓永安侯夫人跟着沒臉,令三小姐爲她收拾亂攤子。”
“她竟然讓瑾哥兒請人同她比試驽馬,這是女孩子該說得話?”
“我們瑾哥兒認識多是才華橫溢的才子文人,舞槍弄棒的粗魯之人上不得台面。何況她一個姑娘家同一群男人筆試,她是嫌棄敗壞侯府的名聲還不夠?”
說到痛恨之處,溫柔怯懦的木夫人也露出一抹殺氣騰騰,“她到底還要連累三小姐幾時?”
李媽媽低頭望着手腕上的镯子,左耳進,右耳出,尋思主子應該在交代三小姐……如何籠絡住二少爺,不知主子會不會用出最後那一招?
*****
“侯爺,雲哥兒的事,我會酌情考量,這孩子有點偏激,不喜人靠近。”
這是一道沉穩得聽不出一絲波動的聲音,她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穿着萬字不斷頭的松香褙子,夾雜着華發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也隻插了一隻點翠簪子,樸素大方,端莊沉穩。
令坐在她對面的容貌儒雅,不曾似京城勳貴們身體發福的永安侯壓力頗大。
他娶得是媳婦嗎?
從成親起,他好似就沒明白自己的妻子,剛成親時,他喜歡妻子的好樣貌,然而妻子始終不鹹不淡,對他的寵愛完全不當回事兒。
他便用納妾寵愛别得女人來刺激她。
她卻不管不問,隻是把庶務搭理得清清楚楚,一副賢妻的做派。
當時有不少人都羨慕他娶了個賢惠大度的夫人,永安侯也是這麽想,賢妻美妾,左擁右抱,還能府邸和諧,不是每個男人做夢都想得到的。
可當他的侍妾有喜後,永安侯夫人隻說,嫡子不生,侍妾不能有孕。
然後那名侍妾便小産,一屍兩命!
永安侯第一次感到心驚肉跳,過了好幾日才緩過神來,後來永安侯夫人生下嫡長子,便不再管永安侯了,然永安侯從不敢因爲侍妾就冷落了夫人,倘若沒有抄家奪爵的事,他們可能就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每次有永安侯不好解決的事情,總是夫人出手,雖然手段狠辣了一點,卻從不留後患的。
當日若是他肯聽夫人的建議,不是自以爲是涉足那樁案子,他們一家也不至被發配到關外。
外面都說永安侯一家能恢複爵位,回到京城是聖上英明,是文官們審時度勢,查明真相。
然永安侯心中隐約有一絲感覺,其中少不了夫人的謀劃。
否則他們剛剛回京,慕媛的好名聲是如何人盡皆知?
心驚夫人的手段,永安侯本身又被抄家奪爵吓壞了,隻想守着爵位安安穩穩享受富貴,便是知曉夫人對庶子慕雲不好,他也不敢多說什麽,哪怕慕雲如今是錦衣衛司指揮使!
永安侯颔首道:“我早就說過,後宅的事拜托給夫人了,全由你做主,本侯相信夫人不會虧待雲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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