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的言語緩慢而詳細,一切講完之後,他朝葉峰和藹一笑,身上閃現一種溫和燦爛的光芒,随即變作無數的星輝消失無蹤,徹底泯滅在了時光的長河之中。
葉峰似有些不舍,有些傷色,而在這一刻他被牽入的神魂也陷入了昏迷。
腦海中,出現了各種畫面。
漫天的法器,各色的靈光,混亂而震撼的誅魔大戰,那猙獰的暴吼,慘烈的長嘯,臨死的掙紮,就如正在眼前發生,一直到鮮血染遍土地,坍塌化爲巨坑,才破碎消失。
連綿磅礴的太虛宗之中,金色的琉璃青色的石闆,朱紅的建築,一切奢華而莊重。
在其内一個最高的閣樓之中,老者看着手中一個奇異的卦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就仿佛睡着了,一直過了七天七夜才清醒過來。
然後他起身,走下了閣樓,到了一處書房之中。
接下來三天,他先用灰色的奇異草料,編制了蒲團存在密室,又作了五幅畫。
第一幅是自畫像,将自己栩栩如生的展現在了上面,并且在眼中取出兩道元氣注入了畫中人的眼中,又取血爲畫中人點了睛。
血本是紅色的,但點上去不久就變幹成了赤黑色。
而接下來的四幅畫,乃是四君子梅蘭竹菊。
五幅畫作完,他讓人喊來四名内門弟子,每人攜帶一幅畫,悄然離開了太虛宗,隐匿在了世塵過起了平凡人的生活,遵守的師門密令便是,将得到的畫世世代代傳下去,再不可踏入太虛宗。
這件事僅有五名弟子與這老者知曉。
而五名弟子也不知老者何意。
隻是五人隻能遵命去做,畢竟這老者在太虛宗身份尊貴無比,人稱青葉師祖。
在五人離去的當天,青葉師祖召集太虛宗所有的弟子與高層,宣布了一件大事,說浩劫将至,天地覆滅,太虛不存,若有妖魔降臨,希望所有人與他一道并肩斬妖除魔,勢必護下這天地生靈。
原本大家都質疑這話的真假。
感覺青葉師祖年齡太大了,也許糊塗了,畢竟太虛宗乃是修真界的魁首,誰能覆滅?
隻是三天之後,諸多宗門便就相繼得到了類似的先兆,紛紛察覺大難将至,五天後星雲變化,魔祖降臨,所有修真界的宗門都合力前去滅殺,誅魔大戰上演。
此一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最後,青葉師祖揮手,凝聚一身氣血與法力,重挫黃泉魔祖,肉身隕落神魂泯滅,而黃泉魔祖也暴吼之中消失無蹤,是死是活,無人可知。
整個修真界,此後風光不再,人才凋零,歸于黯然。
一天後,葉峰終于醒來了。
身子正躺在地上,而那個奇異的蒲團,已經化爲了一地齑粉。
腦海中恍然如夢,葉峰渾渾噩噩的站起,一瞬間有種質疑整個世界的沖動,若非他真接觸過這個化爲齑粉的蒲團,真見過神奇的五幅畫,他真會感覺先前隻是做了一個夢!
一個有些荒唐與戲谑的夢!
隻是現在,他才真正知道天機命數的強大與玄妙,千年前的一個伏筆,才有了千年後的自己,在家傳古畫中陰差陽錯得到神眼傳承,又在四副古畫之中,尋到了這裏。
一切的一切,成就了自己,這一刻葉峰感覺自己似乎成了某個局中的棋子,難以掙脫。
心中存有的隻有感動,敬畏,迷茫與堅定……
這是很多複雜而矛盾的字眼。
正如他此刻複雜而矛盾的内心。
感動的是青葉師祖誅魔隕落的道心,與千古永存的正氣,雖死卻仍舊提前留下伏筆,讓自己在千年之後有幸成爲有緣人,獲得了太虛宗的衣缽。
人,當有多大的仁愛,才願意爲這個世界而犧牲?
反正葉峰此刻還沒這種覺悟。
敬畏的是古修的強大,修真界的龐大,以及黃泉魔祖的深不可測,這一切就如虛幻般的不真實,卻又真實的發生在千年之前,葉峰生在現代社會,是聽科學長大的,所以也算個唯物主義者。
但此刻,他卻敬畏人的力量,也第一次發現人原來可以變得那麽強大,甚至掙脫天地法則的束縛!
迷茫,則是因爲青葉師祖的囑托。
捍衛這個塵世,誅殺黃泉魔祖。
隻是他有這個能力嗎?
能擔負這個聽起來匪夷所思,又讓人壓力山大的囑托嗎?
甚至說葉峰都不清楚,自己繼承了太虛宗衣缽之後,未來的路如何走?難道自己真要做一個超脫世塵,逍遙法外的修真之人?
而唯一讓他堅定的,則是心中那個變強大的念頭!
唯有變強,才能将一切生存的權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弱者,是不配跟強者對話的。
就如那個黑袍人,從始至終對他清冷而戲谑的腔調,與擡手便就覆滅他的手段,葉峰不想這一切再發生,也不想某天自己的親人女人兄弟經曆這一切。
原本他對于腦海中的黑氣,感到棘手而懼怕,但現在得到太虛宗衣缽的他,卻恍如尋到了一條解脫的道路,知道這密室非久留之地,葉峰轉身便就離去了。
出來密室的時候,正是中午,他步伐很快,一晃就離開了廢墟之地。
而在他走後,那個黑袍人卻出現在了廢墟某塊斷裂的大石之上,看着葉峰消失的身影,眸色閃爍難以捉摸的光色。
他自然不會想到,葉峰又得到了奇遇。
他隻認爲,葉峰昏厥到現在才清醒。
不過有了這個魚龍子的傀儡之後,他的大計倒是多了幾分氣運!
葉峰施展輕功,在深山密林之中飛縱,花了半天時間終于回到了九溝,而這時他發現馬老回來了,既然遇到故人,葉峰自是沒有不打招呼就走的習慣。
而且他當初能徹悟青帝元針,也有馬老一份情分。
葉峰停下腳步,便就走了過去,朝裏看去馬老正在床上坐着,隻是面色有些鐵青。
“想不到今日剛回來,就遇到了你這個小子,怎麽想我了?”
馬老察覺洞口有人出現,一看是葉峰便笑道。
以往的冷漠,在臉上消失無蹤。
人說英雄惜英雄,馬老是個醫癡,而葉峰也是個醫癡,甚至爲了偷師還自殘身子,對此馬老自是欽佩而尊敬。
聞言葉峰一笑便就走進了山洞,“晚輩隻是過來尋找一些藥材,能再次見到前輩也感到很高興,隻是前輩面色似乎有些不悅啊。”
“正常,畢竟我這個人見了看不慣的事情,就會擺在臉上,我不會虛僞,也不會敷衍。”
馬老道。
身爲四指神醫,他古怪行事一輩子,說這話乃是真性情。
隻是葉峰聞言,卻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