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雖不及上元節熱鬧，但街上人也不少，尤其是年輕男女居多，攜伴相遊的有多，單身遊玩的也有之，運氣好的，還能在這一日找到自己命中的另一半。
文璟牽着雲微瀾的手在街上慢慢行走，旁邊跟着程九郁明珠一家三口，初一抱着福來，文一等人護在身後，看上去就像尋常富貴人家出來閑逛。
看着那麽多人，還有兩邊琳琅滿目的店鋪，晨曦興奮得睜大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尤其路過賣吃食的小攤，更是不住咽口水，吵嚷着要吃，郁明珠便拿出随身帶着的乳糕喂她，她自個抓在手裏，吃得一臉碎屑。
程九便時不時拿柔軟的帕子給她擦拭，眼裏隻有孩子與孩子他娘，周圍的熱鬧跟他全無關系。
雲微瀾啧啧不已，趁機取笑幾句，郁明珠起初還由着她，後來不依了，便拿她與文璟的甜膩頂回去，不時拌上兩句嘴，卻也樂趣橫生。
逛了片刻，忽見前面尤其喧鬧，人潮湧動，文璟将雲微瀾護在懷裏，讓文一去打探情況，很快文一回話，說是前面有座乞巧樓，那樓的主人家正在舉辦乞巧比賽。
雲微瀾一聽便産生了興趣，細問規則，卻道是隻能未婚的女子參加，分别以雙孔、五孔、七孔、九孔等針來穿線，經過層層比賽，到最後一關九孔針時，最先完成穿針的人便得能到彩頭。
隻有未婚的女子才能參加……她看了看自己一行人，目光定在香兒和小白菜身上。
“你們倆去。”
香兒的繡活很好，小白菜的繡工雖然不及香兒，但手甚是靈巧，這種穿針引線的活平時都是做慣了的，沒什麽難度。
香兒膽小，連連擺手，“主子，我不行……”
要站在台上被這麽多人看着，想想就腿肚子打顫。
“不行也得行，沒得商量。”
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又是這樣的日子，有熱鬧看，雲微瀾豈會錯過。
若非對方要求一定要未婚的女子，并且她的手也拿不了繡花針，她非得上去湊個熱鬧。
香兒急得臉都紅了，連忙偷偷去看文一，指望他能幫她說句話，文一卻平靜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這意思，是讓她上？
“香兒姐姐，就是穿個針，沒什麽可怕的。”小白菜是雲微瀾的忠實追随者，聽話得很，當即便拉着香兒往人群裏擠。
文一給她們開道。
看到香兒哭喪着小臉走上搭上的高台，雲微瀾翹起唇角，心情頗好。
眸光微轉間，忽在前方某處一凝，不過短短一瞬，便調轉眸光回到台上，那裏已經開始給每個上台的姑娘發放雙孔繡花針，準備開始第一輪比賽。
“那邊在賣酸梅湯。”少頃，她眼睛一亮，指着遠處一個小攤。
文璟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想喝？”
“想。”她用力點點頭，舔了舔嘴唇，被勾起了饞蟲的樣子。
文璟不由一笑，“我去給你買。”
說着，也不假人手，親自穿過人群往那小攤走去。
其他人便往雲微瀾靠近了些，郁明珠更是去挽她的胳膊，被她拍開，“太熱了。”
郁明珠忍不住又給她一個白眼，“剛才跟皇上靠那麽緊，倒沒見你嫌。”到底沒去挽她。
“那能一樣嗎？”雲微瀾大言不慚，斜一眼程九，“你能跟他一張床睡，跟我能睡？”
“怎麽不能！”
雲微瀾貼到她耳朵邊，“脫了衣服？”
郁明珠無語，将頭扭到一邊，懶得理她。
雲微瀾嘿嘿地笑。
台上有人高聲宣布，“比賽開始——”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
就在這時，雲微瀾一動。
她似乎是爲了能看得更清楚些，往人群裏擠了擠，可下一瞬，她便消失在了人群中，身形快得匪夷所思，根本看不出是個孕婦。
郁明珠隻聽到耳邊傳入一道聲音，“我去去就來，原地等我。”
她吃驚回頭，身邊哪裏還有雲微瀾的身影。
……
街旁的一道小巷，有黃色燈光漏進來，斜斜打出一片光影，映出巷内男子的面容。
依然那樣的陰柔俊美，一身普通的布衫亦掩蓋不了他的氣質，隻是形容卻消瘦了許多，顯得身形越發修長。
看到緩緩走入的女子，他狹長的眼眸微微一亮，緊緊盯着女子的臉龐，似乎怎麽也看不夠。
半年多沒見，她比記憶中的更美了。
“沒什麽要跟我說的？”雲微瀾等了片刻，見他隻是盯着她看，一言不發，便道，“若無話，我便走了。”
“等等！”一個箭步沖過來，慕容佩想去抓她的手。
她側身避過，一手撫住肚子，靜靜看着他。
手抓了個空，慕容佩一怔，慢慢收回手，眸光落在她突起的肚子上，昏暗的光線裏，眸光明暗未明。
“這麽大了。”他喃喃，聲音有些恍惚。
知道她懷孕了，可親眼看到，心中還是像被什麽敲擊了一下。
“七個月了。”雲微瀾微微彎起唇角，垂下的眸光多了抹柔和。
慕容佩心頭輕顫，望着她溫柔的模樣，有些癡了。
有了孩子的女人，原來可以美成這樣，原本，她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爲什麽不走？”雲微瀾擡頭，平靜地道，“我以爲你會離開京都。”
慕容佩睫毛顫抖了一下，視線漸漸上移，與她的眸光相接，許久，聲音裏有了絲苦澀，“我也想走，可……我的心，不讓我走。”
她的地方，才是他的歸宿。
離得近一些，哪怕見不到，觸不到，遠遠看着那片昔日熟悉如今卻進不得的宮牆，心裏那個空了的地方才不至于痛徹心扉。
雲微瀾久久望着他，“走吧，離開這裏，你才能有新的開始。”
“可我不想離開，這裏有你……”
“那又如何，就算你不走，我對你而言，也不過是個無幹無系的人而已。”雲微瀾的話幾近殘酷，“慕容佩，你的驕傲呢？你的自尊呢？我若是你，一定走得遠遠的，絕不留戀于一個對自己毫無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