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
這種站在那個位子就可以掌握生殺予奪藐視一切的權力,足以讓一個人爲之瘋狂,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并且,不擇手段。
太後靜靜地看着皇帝,将他此刻的失态全收在眼底,然後,朝身後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的李太醫看了一眼。
李太醫點點頭,從袖子裏取出一樣東西交到許承玉手裏。
許承玉雙手接過,當着衆人的面打開。
這是一塊絹布,上面布滿了斑駁的褐紅色印迹,大概是年月太久,那本是白色的絹布已存舊泛黃,而上面的那些印迹,卻可分辨出是一些字迹。
“這是嘉德元年太後親手所寫的血書,當時太後擔心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寫下這份血手交給我保管,隻望在日後能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到如今,太後認爲上面所寫的事情不該再隐瞞下去,也該讓世人知曉了。”李太醫鄭重地道,“許大人,太後不良于言,還請你把上面所寫的念一念,好讓在場諸位都能明白一些事情,也是作個見證。”
許承玉當即應允,找到開關第一列字就要開始念。
皇帝猛地站起,張口就要制止。
就在這時,慕容佩快他一步蓦然開口,“嘉德元年皇祖母已犯瘋症,連人都不認得,又如何能寫字?李太醫拿着一幅不知是誰所寫的東西硬說是皇祖母親手所寫,不知安的是何居心。”
他語氣嘲諷,說到後面已是厲聲質問,一雙眼眸更是隐露殺意。
太後一驚,下意識就擋在李太醫身前,李太醫卻将她輕輕推開,直視慕容佩道:“太後就在這裏,有沒有瘋一望便知。那時誰都以爲太後發了瘋,可事實上,太後由始至終一直清醒得很。”
“你說沒瘋就沒瘋?一個沒瘋的人,會舍得剪自己的舌頭?”慕容佩仿佛聽了一個很大的笑話,冷哼一聲,“李太醫,你今日帶皇祖母上殿,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收了什麽好處,讓你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一句話,将太後是否發瘋的行爲作了最有力的反駁,更是将李太醫取出血書這事轉移了目标,讓人心生疑團,繼而懷疑李太醫這番言行的真實目的。
太後看着自己的這個孫子,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發抖。
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初她那麽憐惜這個打小失去母親的孩子,如今,他卻毫不留情地抨擊于她,讓她有口難辯,心如刀割。
李太醫也是氣得微微發顫,臉氣得發紅,指着慕容佩卻隻擠出一句話,“四殿下,你,你莫要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李太醫想必比我更清楚。”慕容佩冷笑。
李太醫氣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是不是血口噴人,李太醫的确比四殿下要清楚。李太醫心又不瞎,對于自己沒做過的事能不清楚?”文璟倏爾開口,緩步上前,接過許承玉手裏的血書豎起來亮給衆人看。
“這裏有許多大人都比我年長,想必都知道,不論是書籍或者布料,年長日久便會發舊發黃,尤其這種使用過的絹布,老化更是厲害。”他拿着血書,在衆人面前緩緩走過,“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們辦案無數,對于血迹的變化想必也深有心得,你們可以看看這上面的字迹,到底是不是由血書寫,是近日所寫還是曆經十數年之久。”tqR1
六部尚書與大理寺卿都不由仔細看去,以各自的經驗判斷這絹布的真實性,然而,在這辨認過程中,落入眼睛的這些字迹,卻讓他們大驚失色,竟是不約而同倒退一步,不敢再看。
這上面寫是,居然是……
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
“大人們這是驗明真假了麽?”文璟唇邊含笑,将絹布遞給許承玉,“那麽,便請許大人繼續念吧。”
許承玉伸手接過,正要展開,卻見慕容佩蓦然身形一動,伸手朝他抓來。
确切地說,是朝他手裏的絹布抓來。
他連忙往後一退,但他的速度與慕容佩根本無法比拟,眼看着他的手将要碰到絹布,手臂猛然傳來一股力道,将他往旁邊一拽。
“四殿下這是要做什麽?”文璟将許承玉護在身後,淡淡而問。
要做什麽?當然是要毀了它!
慕容佩咬牙,陰冷無比的眼眸從許承玉身上慢慢移到文璟臉上,與他幽深無波的眸光相撞。
他不僅想要毀了那血書,更想毀了眼前這個人,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人。
“許大人,念吧。”文璟道。
許承玉再不停頓,照着絹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念了下去,聲音緩慢而清晰,響徹整個寂靜的大殿。
随着那血書的内容一點點經由這位京都有名的才子念出來,崇政殿真正陷入了一片死寂,那種無以複加的震驚已将每個人的心頭都震成了碎末,忘了思考,忘了言語,連呼吸都忘了。
人人如同泥塑木雕,如被施了定身法。
先帝并不是今上的生父,而是另有其人,那個人,隻是宮裏的一名普通侍衛?
那侍衛與太後原本是青梅竹馬,卻因太後被選進宮而生生分離,兩人舊情難忘,無望之下偷食了禁果而珠胎暗結,繼而被當作皇家血脈誕下,便是今上?
今上成年後,無意之中發現這個秘密,爲防止身世洩露,不惜殺死自他幼年起便時刻陪伴在他身邊,時時保護着他的生父,并且還想殺死生他養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爲了保命,不得不在先帝駕崩之後裝瘋,并且剪去自己的舌頭,做出種種無可救藥的假象取信于今上,爲自己争取一絲微薄的生存希望?
所以皇帝到底沒有殺了他的生母,隻是将她關在禁宮裏,命人嚴加看管,隻因爲他相信他的生母的确已經瘋了,連賴以說話的舌頭都沒了,再也不能将他的秘密說出?
這樣一段驚天動地的秘辛,無異于一個震天驚雷,把所有人都給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