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她的事迹,那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可是,這回京才兩天,這位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王爺再次讓人大跌眼鏡,帶着一衆女将護衛去逛玉瓊街。
玉瓊街是什麽地方?那是京都最有名的花街。
這位女王爺是真有品位,其他地方都不去,一去就直奔最負盛名的一品香。
這一衆氣勢凜然的女将出現,直把整條街的青樓與小倌館都吓得夠嗆,還以爲朝廷是要把這玉瓊街給抄了。
誰知人家目不斜視,直沖一品香而去,一進去就把裏面的客人都給清場了,管他是喝酒聽曲兒的還是進房做那不可言說之事的,一律客氣地請了出去。
呃,确實很客氣,聽說那幾個正在床上做運動的客人被扔出來的時候,人家還不忘把褲子一并甩出來,并好意提醒快穿上,免得被凍壞了影響傳宗接代。
果然是鎮南王一手帶出來的,做事就是善解人意。
九爺站在一旁,攔住想要上前理論的手下,冷眼看着自家客人跟那地裏的青菜蘿蔔似地被人拔起來一顆顆往外扔,再看看大馬金刀坐在那裏的雲微瀾,一張臉陰得能擰出水來。
“鎮南王好大的氣派。”等到樓上樓下的人都被扔完了,九爺冷冷開口,“不知我這一品香是哪裏得罪了王爺,讓王爺這般行事,一來就要砸我的招牌?”
雲微瀾“咦”了一聲,轉頭去問身後的趙珍,“你們把人家的招牌砸了?”
“沒有啊。”趙珍疑惑,又回頭去問其他人,“你們砸了?”
衆人搖頭,“沒有沒有。”
“那奇怪了,我去看看。”趙珍大步走到門口,擡頭看了看,立即回來禀道,“将軍,那招牌好好地挂着呢,一點都沒壞。”
雲微瀾一臉無辜,語氣誠摯,“九爺,你是不是上了歲數眼睛花了,耳朵也聽不清了?我的人都說沒有砸,那招牌就在那兒挂着,要不你出去瞧瞧?”
九爺氣得咬牙。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他不過是打個比方,就不信她會聽不懂了,卻故意挑着字面上的意思來說,不是存心跟他作對是什麽!
更可恨的是,竟敢說他上了歲數,文璟也不過比他小了兩歲而已。
不得不把“砸招牌”的事抛到一邊,九爺再次道:“我這裏可是有上下好幾十口人需要養活,你今日把客人都給我趕走了,我問誰拿銀子去。”
“俗氣。”雲微瀾道,“九爺你也是的,每次見面總是把銀子挂在嘴邊,聊聊天多好……來來,那個誰,對,就你,泡壺好茶來,我要跟你家九爺談談心。”
“談心就不必了。”九爺沉了臉,“王爺覺得銀子俗氣,我卻是一日都離不得的,既然王爺不在乎,就請你把今日一品香的損失補足了吧。”
“談錢多傷感情,還是談心的好。”雲微瀾勾唇,朝身後的趙珍等人揮了揮手,“你們也随便坐吧。一品香可是京都最吃香的地方,既然來了,你們也不用拘着,随意玩。”
又對那些擠在一起偷偷張望的小倌道:“别都傻站着,拿出你們的看家本事來,表現得好,你們九爺有賞。”
什麽叫九爺有賞?
九爺太陽穴突突跳,再這樣下去,隻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控制不住。
那些小倌沒有九爺發話,自是不敢擅自動作,猶豫着不敢上前,就見雲微瀾随手拔出趙珍腰間的佩劍,往地上一擲。tqR1
也沒見她怎麽用力,那劍卻直直沒入地磚,跟插豆腐似地,半把劍身都不見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就連九爺也直直盯着那紋絲不動插在地上的劍,半天沒有說話。
都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雲微瀾雖離開不止三日,可見進境卻也太……吓人了。
就文璟如今那破身闆,還如何與她抗衡?
他臉色很不好看,擡頭看到雲微瀾那微彎的唇角,想起掩護她離京的那個晚上。
那個時候,她明明連自己的命都護不住。
想到這裏,他不由冷哼道:“軍人狎妓,是觸犯軍規的吧?何況王爺還是個女子,就不怕傳出去惹人非議?”
“她們現在隻是我的護衛,沒有觸犯軍規這一說。”雲微瀾好笑地看着他,“再說了,誰規定女子不能逛小倌館?這世道對女人多有不公,男人可三妻四妾,花街柳巷,女人卻要三從四德,謹守婦道。更甚至于……”
她語氣微頓,目光轉冷,“更甚至于,被男人奪了清白卻無處可訴,隻能把苦水往肚子吞,找根繩子默默上吊,男人卻依然可以風流自在,提了褲子不認人。”
這話說的,分明是意有所指。
九爺臉色微變,袖下的手不禁握緊。
找根繩子默默上吊?難道說郁明珠……
還有這提了褲子不認人,說的不就是他麽?
“九爺,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很混帳?”雲微瀾突然站起來,朝他靠了過去,“自私自利,沒有擔當,不負責任,就像縮在殼子裏的烏龜,連臉兒都不敢露,你說這種人,他還是個男人嗎?”
九爺氣得渾身發抖。
生平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說他不是男人。
可她說的确實沒錯,在他要了郁明珠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提起此事,更沒有說要負責。
“那男人救她一命已是不錯,憑什麽還要對她負責。”他冷聲一笑,“她不愛惜自己,又能怪得了誰。”
“原來九爺是這樣想的。”雲微瀾退開一步,眼神已是冰冷,“我明白了。”
九爺聽着她宛若冰雪的聲音,忽地心頭一跳,擡眼看去時,不僅是她再無半絲先前的笑意,便是她身後的那些女子,也都面露憤慨,目光鄙夷。
他忽然有些後悔剛才的說辭,那并非他心中所想。
可既然說出口了,他就不會改變,他的驕傲絕不允許他這樣做。
“有貴客麽?本王來得可是巧了。”門外,蓦地傳來低沉悅耳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