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不過是個代号,跟他身份匹配的,遠不是這些表面上的東西。”雲微瀾道。
那深藏在烏黑瞳仁下的犀利精芒,才是那憨厚粗笨表象下的本質,是否能在獸狼角逐中闖出自己的天地,成爲那片草原之王,端看他能否激發身體裏流淌的王之血脈。
說話間,外面有人快步進來,對雲微瀾行了一禮,“少主,阿左回來了。”
“哦?”雲微瀾放下筷子,“人帶回來沒有?”
“帶回來了,就在旁邊的小院裏。”
“好,去看看。”雲微瀾立即起身,推開凳子往外走。
雲青也立刻跟着上。
郁明珠也放下碗筷站起來,卻是慢了一步,眼看着雲微瀾走出院子,連忙拿起桌上那碗雞肉放到福來面前,嘴裏絮絮叨叨地叮囑,“你快吃啊,吃完了就不要到她跟前晃了。你還不知道她的性子麽,跟安平王鬧成這樣,不宰了你已經算不錯了,你還想怎的?我勸你啊,還是回去找你自家主人去,留在這裏要真餓死了,她說不定真不會看你兩眼。”
福來本來聞着肉香食欲大振,一聽後面這話頓時又焉了,耷着腦袋瞅她兩眼,跟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郁明珠心頭一軟,莫名生出一股母愛來,伸手去摸它的腦袋。
福來偏了偏頭,讓開了。
它的頭可不是誰都可以摸的,就算這個女人對它不錯也不行。
郁明珠沒摸到它的頭,隻摸到了它的脖子,也不生氣,順手揉了揉它的肚子,“快吃吧快吃吧,長些肉回來,胖嘟嘟的才好看。”
說完也顧不得它了,跑出院子追雲微瀾去。
雲微瀾一進屋,便看到捆得像隻粽子一般的李霆,嘴裏還塞着鼓鼓囊囊一團布。
看到他,李霆眼裏閃過一抹驚訝,随後便是恍然,恍然之後神色便淡下來,冷着臉扭過頭去。
雲微瀾一看這樣子就知道他脾氣上來了,偏頭看向一旁的年輕男子,“怎麽回事,忘了我之前跟你關照過的話了?”
說了要好好對待,結果把人綁了來。
阿左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小子半道上總想着跑,又不好給他灌藥,怕把他灌傻了,沒辦法,隻好用繩子捆着。”
捆着也不容易啊,吃喝拉撒的哪一樣不要用手,這一路可把他給折騰壞了。
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說,隻能在心裏嘀咕。
雲微瀾看他臉上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爲難他,隻道:“還不解開。”
“是。”阿左見沒挨罵,頓時笑逐顔開,也不差使别人,親自上去幫李霆松了綁。
繩子松開,李霆反而悶哼一聲,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邊一倒,半晌沒能動彈,顯然是捆得時間久了,血脈不暢。
面對雲微瀾睨過來的眼神,阿左心裏一虛,嘿嘿幹笑,“兩個時辰前我剛替他松過。”
“行了,都下去吃飯吧。”雲微瀾嫌棄地揮手。
阿左連忙帶着人一溜煙地跑了。
屋裏隻剩下雲微瀾與雲青,以及跟過來的郁明珠。
“這人看着面熟。”郁明珠一進就盯着李霆,疑惑地道,“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肯定見過。”雲微瀾道,“這是慕容顯專屬的馬車夫。”
這麽一說,郁明珠就想起來,雖然她與慕容顯見面的機會不多,在同在一個京都,總有幾次能碰上面,見到過李霆并不稀奇。
“你把他車夫綁來做什麽?”她實在是不解。
要說跟慕容顯有仇,綁他的車夫來沒用。
雲微瀾沒有回答她,而是走到李霆面前,伸手去扶他,被他避過。
“放我走。”李霆撐着牆壁站起來,冷着臉道。
“放你走,回太子府?”雲微瀾一笑,“你以爲,你還回得去?”
“回不去我也要回。”tqR1
“爲什麽?”雲微瀾好整以暇地在他對面坐下,“慕容顯并不是值得你如此忠心的人。”
“這個你不用管。”李霆的态度拒人以千裏之外。
郁明珠冷笑,“果然是太子府出來的人,自有一番不同尋常的‘傲骨’。”
她說這“傲骨”兩字時,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李霆冷漠的臉上閃過難堪之色,抿緊雙唇,别開臉去。
雲微瀾道:“想當年,季謙季大将軍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聽說也極有傲骨,隻可惜……”
李霆面色驟然一變,猛然回過頭來。
她看在眼裏,語氣淡然不變,“隻可惜,先安平王去世沒幾年,他竟做出了通敵叛國之事……”
“你胡說!”李霆胸口劇烈起伏,大喝一聲,“你什麽都不懂,憑什麽說他通敵叛國!”
對任何事都那樣漠然的一個人,突然沖動得面色漲紅,雙眼充血,緊握着雙拳,似乎随時都有可能一拳揮過來。
雲微瀾長長地“哦”了一聲,仿佛未見他的激動神情,“你說我什麽都不懂,難道你懂?”
李霆呼呼地喘着粗氣,額頭青筋暴突,已然怒到極點。
可他死死咬着牙,面對她的反問,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郁明珠雖然不是很明了,但見此情形,心中已隐約有了大膽的猜測。
“我小的時候,京都曾發生過不少大事。”她緩緩道,“具體情形我說不來,隻知道以季将軍爲首的好幾個将軍府都被滿門抄斬,罪名好像便是通敵叛國,我家因與将軍府離得近,當時的慘叫痛哭隔着院牆傳進來,我還被吓得病了一場……”
雲微瀾接道:“季家滿門被誅,連牙牙學語的小公子都未能幸免,那小公子的名字,好像叫季雨廷……”
“不要說了!”李霆重重一拳砸在牆上,五指骨節鮮血淋漓,猶如他此刻眼裏的血淚。
雲微瀾望着他,繼續緩聲道:“季字去一撇,便是李。雨廷二字相疊,便是霆。聽說那小公子五行缺水,所以季将軍取了雨字,正好你的名字中也有雨。這世上之事,當真是巧,李霆,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