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裏還有什麽地方能容下你主子?”文璟站在走廊上,看着幾位嬸嬸忙碌地安排房間,面上帶笑。
初一皺着一雙淡眉,情緒低落地回答:“沒有。”
“先随我回府。”文璟撫平他打結的眉心,好笑道,“你别忘了,你可是王府的第一大總管,許多事還等着你去做。”
初一被他這話說得一笑,高興了些,“是,主子。”
這麽多人都住在這裏,王府安排好的事都要重新安排一遍,把提前準備好的食材被褥都要送過來,廚子也都要帶到這邊來,這裏廚房太小,還得趕緊搭個簡易的,臨時先用一用……
這麽一想,頓覺時間緊迫,不能再有半點耽擱。
“那,福來怎麽辦?”正想走,想起懷裏還隻福來,不免發愁,“主子,它怎麽還沒醒?不是說十天半個月就能解酒嗎,這都一個月了。”
“就留在這裏吧,給老祖宗暖腳。”文璟伸指彈了下福來的腦袋,“沒有半點酒量,還敢偷喝千日醉,就當給它個教訓。”
初一:“……”
福來那樣受臭美的脾氣,要是醒過來知道主子讓它給老祖宗暖腳爐子,會不會暈過去?
“文璟,那些馬車你留下兩輛,其餘先帶走。”一陣快速的腳步聲,雲微瀾從外面進來,“這邊實在擱不下了,走路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文璟回頭,但見她大冷的天熱出一身的汗,臉頰邊幾縷被汗水打濕的黑發粘在唇邊,卻是滿面笑容,眼眸清亮,一看便見忙碌而快樂着。
他的眸光有一瞬間極靜,望着那微微泛紅的臉,看着她漸漸走近,眸中似有光影浮沉。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雲微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怎麽,傻了?”
文璟握住她的手,望着眼前嫣紅的雙唇,忽然俯身,噙住那唇瓣輕輕吮了一下。
雲微瀾:“……”
初一:“……”
雲微瀾呆了一下,突然舌頭失靈,指指初一,又指指滿院子進進出出忙碌的衆人,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
“主,主子,我把福來抱,抱去給老,老祖宗……”初一回過神來,小臉蓦地漲紅,抱着福來轉身就跑。
向來聰明伶俐的孩子成功轉變爲結巴。
“你,你會教壞孩子知不知道?”雲微瀾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頓時氣憤莫名,“初一才多大,正是發育敏感期,你怎麽能當着他的面……”
“小八,我就是想親你了。”文璟沉靜地望着她。
“快别說了。”雲微瀾氣惱得想去捂他的嘴,又怕反而引人注意,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下回你再當着那幾個孩子的面,我再不理你。”
那步子邁得又快又大,一看就是惱了。
文璟靜靜看她遠去,許久,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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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禦書房。
慕容佩向皇帝回禀城門口的事。
皇帝聽完,并未顯得有多意外,大概是早料到文家不會同意在宮中居住,亦沒有生氣,沉默了一下,便道:“這是文家遷出京都之後第一次回京,朝中的大臣們都看着,京都的百姓也會看着,朕把招待文家的事交給你,你好好辦。”
“兒臣定會盡心招待文老夫人及文家衆人。”慕容佩停頓了一下,遲疑地問道,“大長公主原是兒臣姑母,兒臣是否應當改一下稱呼……”
“你這個姑姑生性淡薄,除了是從這座皇宮裏走出去的,挂了個大長公主的名号之外,多年來與皇家幾乎斷絕了關系,與朕并不親厚。”皇帝淡淡道,“你看文璟的表現就知道了,他何時稱呼朕一聲舅舅?甚至處處與朕作對。若非顧着他……”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多,他頓了一頓,轉而道:“早年太子曾喚他母親爲姑母,她便對太子說,她當不得這一聲姑母,讓他還是以大長公主稱之,你看看,這是什麽話?再怎麽說,朕與她也是姐弟,她卻從不念這份血脈之情。”
慕容佩低頭聽着,沒有插話。
皇帝沉沉歎了口氣,“罷了,不提這些。難得她們這次回來,就讓她們在京都待些日子,你代朕好好招待,需要什麽,盡管跟朕來提。”
“是,父皇。”
“朕準備了一些賞賜,你出宮的時候給文老夫人送去,就說是朕的一點心意。過兩日的春耕節,你再跟她們提一提,讓她們一同參加,具體的行程你再講一講。”
“兒臣記住了。”
“嗯,去吧。”皇帝揮了揮手。
“兒臣告退。”慕容佩恭敬地倒退了幾步,這才轉身走出禦書房。
皇帝目光深沉地看着殿門,面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殿下再次被推開,一個小太監進來,悄悄在楊全才說了句什麽,楊全才聽了,揮手讓他退下。
“皇上。”他看了看皇帝臉色,小心地走近幾步,屏着息禀道,“明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明貴妃……
皇帝猛地轉頭盯着他,吓得他一瑟縮,随後,卻見皇帝擡手揉了揉臉,拿起一本奏折翻看。
楊全才躬着身,保持着姿勢半晌不敢動,眼睛卻偷偷瞄着皇帝的動靜,見他專注于眼前奏折,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
“那……奴才這就去回了貴妃娘娘。”他摸不準皇帝的意思,隻能側面試探。
卻見皇帝把奏折一扔,看着殿門道:“宣她進來吧。”
“是。”
在楊全才轉身的時候,皇帝眼裏露出一絲期待,甚至迫不及待。
這還是明貴妃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主動來找他,他曾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一日了。
一抹明豔至張揚的紅色自殿門處袅娜而來,在禦案前盈盈下拜,聲音嬌軟得讓人心頭發酥,“臣妾參見皇上。”
皇帝想擺一擺架子,但面對如此嬌媚又主動放下身段的明貴妃,他再也忍不住,迅速走下來扶起她,“愛妃請起。”
明貴妃擡起頭,抿唇一笑,“謝皇上。”
吐氣若蘭,眼掠橫波,讓皇帝的心都酥了。
明貴妃緩緩站起,卻似被腳下長裙絆住,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皇帝連忙将她抱住,看着懷裏脈脈看來的明貴妃,理智皆無,低頭就吻了下去。
楊全才立即帶着殿裏的小太監悄然退了下去。
“皇上,别……”明貴妃伸手擋住皇帝,軟聲道,“臣妾這次來,是有事來向皇上求證的,可不是來妨礙皇上處理政務的。”
“是何事向朕求證?”皇帝嗓子發緊,捉住她的手指逐個親吻過去。
明貴妃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一絲異色,笑道:“聽說,皇上爲太子與臣妾的侄女賜了婚,這事可是真的?”
皇帝臉色微微一沉,眼裏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掩蓋過去,看着她道:“此事都已過去一月有餘,欽天監都已擇好了日子,你怎地才來問?”
“這就是真的了?”明貴妃面露驚訝,從他懷裏起身,“皇上,定在什麽日子?”
“四月初八。”
“這麽快?”tqR1
皇帝臉色蒙上一層陰冷之氣。
快?郁達與他那個兒子巴不得更快,這還是他挑的日子,若換成他們,二月初就要成婚。
他們怕夜長夢多,他就偏偏不讓他們如意。
這道賜婚聖旨下得如此憋氣,成婚的日子怎還可能給他們機會去挑。
“臣妾從去年底便開始身子不适,連除夕夜的宮宴都未參加,皇上您是知道。”明貴妃悶悶地道,“皇上體恤臣妾,不讓旁人去打擾臣妾,連皇上自己過來的時候也未曾提半句賜婚之事,臣妾又從哪裏去知曉去。”
這話說得倒是實情。
皇帝心裏的郁結稍稍一緩,道:“看愛妃的樣子,聽到這個消息似乎并不喜歡?”
“是啊,不喜歡。”本以爲明貴妃會開心,沒想到卻是這個答案。
皇帝臉色更緩,“說說看,爲何不喜。”
“感情的事最講究你情我願,太子與明珠彼此喜歡也就罷了,可是據臣妾所知,明珠并未心儀太子,既是如此,将其二人硬湊在一起又有何幸福可言。”明貴妃悠悠歎了口氣,“臣妾是心疼明珠,不願意她做不喜歡的事,更不願意看到她後半生郁郁寡歡。”
皇帝忽然心裏一動。
這番話,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也想到了他與明貴妃這些年過來的日子。
即使一方再多情,另一方沒有感情,兩人硬湊在一起,怎會美滿?他與明貴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慕容顯所做的一切,與他當年何其相似?真不愧是他的兒子,行事方式都如此相同。
“我想請皇上收回成命,解除這道賜婚聖旨,可好?”明貴妃眼裏浮起些許霧色,不知不覺中,把自稱都改了,“在宮中這麽多年,皇上事事都順着我,處處都對我好,就是一塊石頭都捂熱了,我豈能沒有感覺。可這世上,又有幾個皇上這樣多情的男子?我怕太子是另有所圖,才要求娶明珠,而并非因爲真正喜歡她。若是這樣,豈不是會害了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