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難盡。
回到文府，天已盡黑，雲微瀾讓小白菜和香兒回自己院子，省得她們不自在，文璟也讓文一等人自由行動，随後直接去了老祖宗那裏。
進屋後，原本在外面就能聽到的歡聲笑語，在看到雲微瀾與文馨手牽着手進去，而文璟反而落了單的情景，場面俱是一靜。
那一雙雙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眼睛都要脫眶了。
進展如此神速？
移情如此簡單？
别戀如此容易？
五夫人看着自家女兒滿臉羞紅且不自在地跟着雲微瀾身邊，似乎想把手掙脫又竭力忍着沒有動的樣子，腳步往前一跨，就要上去。
七夫人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将她拖到邊上。
“五嫂，你可一定要沉住氣！”
“可是馨丫頭……”
“馨丫頭沒事，她心裏有數。”
“可是……”
“您想想老祖宗。”
“……”
文璟似乎并未留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噙着一如往常的濕潤笑意，走到老祖宗面前躬身一禮，“孫兒給祖母請安。”
“免，免了吧。”老祖宗所受的震撼實在太大，差點沒反應過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樣子，馨丫頭像是成功了。
可璟小子的反應，看着又不像。
哪有心上人移情别戀，還能什麽事都沒有，笑得這般雲淡風輕的？
其他人也都抱着同樣的想法，等到入座吃飯時，心情都沒緩和過來。
原本不抱希望的一件事，沒想到剛起個頭就成功了，她們是實在看不懂了。
雲微瀾身邊換了人，左邊坐着文馨，右邊坐着文筠，再邊上坐着文岚，而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的文璟直接與她分了桌。
誰都沒心思吃飯，全盯着雲微瀾不放，看她一會兒給文馨夾菜，一會兒給文馨舀湯，一會給文馨剔魚刺，自己都沒怎麽吃。
文馨一張小臉幾乎埋到桌子底下去。
文瑤直接看呆了，筷子掉了都不自知——怎麽過了一個白天，事情就完全脫離她的想像了。
五夫人被七夫人拉住，二夫人和四夫人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女兒叫過來問個明白。
老祖宗想了想，決定旁敲側擊，“今天去練武場，玩得還好麽？”
“挺好。”文璟悠然吃着飯，比誰都淡定。
就這麽兩個字？這也太敷衍了。
老祖宗不甘心，問得更加直白，“你跟小八……還好麽？”
“我跟她，”文璟想起馬車上兩人的親密，笑了一下，在衆人的期待下回答，“很好。”
很好？
很好能跟别的姑娘家那麽親昵？
很好能把你踢得遠遠的，把人家姑娘當寶貝？
老祖宗恨不得敲敲文璟腦袋，好讓他多說幾個字，而不是這樣跟賣關子似地憋得人上火。
她遲疑了一下，橫一心，再問：“那他跟馨丫頭，又是怎麽回事？”tqR1
“哦，她們兩個啊……”文璟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怎麽開口。
桌上其他人都豎起了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連大長公主也微微掀起了眼簾。
等吊足了胃口，都快按捺不住時，文璟慢條斯裏地道：“嗯，她們在回來的路上互換了禮物。”
“咳咳……”五夫人嗆得直咳嗽。
難道她寶貝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就這麽輕易要嫁人了？她可不想有個如此容易變心的女婿。
“璟小子，你說的禮物，是什麽？”六夫人忍不住問。
“馨丫頭送了塊她自己繡的帕子，小八麽……送了一塊玉佩。”
“嘶——”
抽氣聲後，衆人面面相觑，内心的震撼無以描述。
什麽禮物，直接說定情信物得了呗！
“馨兒，待會兒去我那裏吧，去看看還有什麽東西可以送你的。”飯後，雲微瀾握着文馨的手道。
“不，不好吧？”文馨低垂着腦袋，完全不知如何招架。
“沒什麽不好的，那是你大哥的院子，去又有什麽關系。”
“這……”文馨實在沒法，隻得擡頭看向老祖宗，眼裏含着求助。
老祖宗示意她安心。
現在看來，這小子絕非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她可不想救了個孫子而毀了個孫女。
但是從文璟的反應來看，她這孫兒還沒将小八放下，這事還得緩着來，否則前功盡棄。
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老祖宗道：“小八啊，馨丫頭性子腼腆，不善言辭，有些事得慢慢來。”
“老祖宗說得是，我記住了。”雲微瀾不見勉強，虛心接受了建議，手還拉着文馨不放。
老祖宗頭疼，隻得朝文璟使了個眼色——趕緊把人帶走吧，别禍害我孫女了。
“孫兒告退。”文璟十分配合，當下分開雲微瀾拉着文馨不舍得放的手，帶她離開。
可想而知，裏面的人是如何松了口氣。
雲微瀾掏出文馨送給她的繡帕，放在鼻子下深深聞了一下，倏忽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小姑娘送的手帕，就是香啊。”
文璟側眸看着她，少頃，笑起，“看來，連我都被你騙了。”
還道她不明白互贈禮物的含義，結果她都知道。
還以爲她沒看出文馨那幾個丫頭的意圖，她卻也一清二楚，也許，早在文馨喊出那一聲“小八哥哥”，她便已明白她們的目的。
要這樣說來，她在飯桌上對文馨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樣，出于憐惜喜愛，而是故意做給其他人看，給她們添堵的。
這戲演的，把他都給騙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像這種帕子之類的，最适合用來送情郎做定情信物，我怎會不懂。”雲微瀾将帕子往懷裏一塞，“既然人家小姑娘特意送來，心意豈可辜負，自然是要收的。”
文璟提醒她，“可你拿了我的東西做回贈。”
“我沒有東西可送，要送也隻能把我自己送給她，問題是文馨敢收嗎？”雲微瀾眨眨眼，笑容裏幾分狡黠，“我估計，今晚有不少人要失眠了。”
“你啊。”文璟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語氣裏卻是包容寵溺，“别人也就罷了，老祖宗年紀大了，你可别吓着她。”
“做戲嘛，就要做全套。”她哈哈一笑，“老祖宗喜歡玩，我陪着她就是，這可是小輩對老人家的孝順。”
這理由也是夠充分。
快走到院子的時候，文三正好出了院門，步子略急，看到迎面走來的文璟與雲微瀾，面色一喜，立即迎上來，“主子。”
文璟看到他手裏的竹筒，“剛送來的消息？”
文三看了眼雲微瀾，答道：“是。”
雲微瀾自覺避讓，“我先進去。”
“不必。”文璟攔住她，朝文三伸出手，“拿來。”
文三立即雙手呈上。
竹筒打開，從裏面抽出一個紙卷，文璟一眼掃過，落在上面的其中幾個字，末了，輕嗤一聲，“賜婚！”
随後把紙遞給雲微瀾，“你看看。”
給她看，那麽，這上面所寫的人，應該也是她認識的。
雲微瀾有些狐疑地接過來，借着燈光看去，結果越看臉色越沉，越看眉頭越緊，最後竟冷哼一聲，“慕容顯還不死心！”
“關鍵是，這一回，皇帝居然同意了。”文璟淡淡道。
消息寫得很具體，寫了滿滿一張紙，将這整件事的經過說得十分詳盡。
上面說，數日前慕容顯當着滿朝文武官員的面，在早朝時向皇帝請求賜婚，說自己對郁家千金郁明珠念念難忘，情恨深種，想請皇帝作主，求娶郁明珠爲太子妃，此話一出，朝臣們皆露出吃驚之色。
皇帝表現出爲難，說最好問問郁明珠的意思，畢竟姻緣還是要講究緣分。
然而更讓人吃驚的是，郁相竟當庭出列，稱上次郁明珠出言相拒，乃是出于姑娘家面子太薄之故，事後冷靜下來早已生出悔意，稱對不住太子殿下一片深情。如今承蒙殿下不棄，小女也再無相拒之理，希望皇上能夠予以成全雲雲。
既是兩情相悅，于是，皇帝當場寫下賜婚聖旨，促成了太子府與相府的聯姻。
通篇看下來，雲微瀾隻有一個感覺，這件事絕非隻是表面上看來這麽簡單。
想當初在圍場時，郁明珠可是當衆斷然拒絕了慕容顯的求娶，等于實實在在打了慕容顯一耳光，慕容顯不記恨都算好的，又怎會再次拉下臉面請求賜婚，要娶郁明珠爲太子妃？
要說是情根深種，這得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讓一國太子如此锲而不舍？
而皇帝的意思，其實并不樂意作這門親，這從他說的話就可以看出，什麽最好問問郁明珠的意思，什麽姻緣要講究緣分，這都是推托之詞。
掌握着最高權力的帝王，想要賜個婚，哪怕當事人不同意又如何？想賜就賜了，誰敢不答應。
可偏偏說那一堆沒用的，言下之意，還不是不想讓慕容顯與郁相結親，若是願意，早在圍場時就賜了。
然而皇帝也沒料到，郁相會來這麽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