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郁明珠忽然什麽都不想解釋了,隻覺得累。
“從今日起,你就好好給我在家待裏,哪裏都不許去。”郁相道,“等太子向皇上求來賜婚聖旨之後,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出嫁。”
“我不!”郁明珠猛地揚起頭顱,盯着郁相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慕容顯!”
郁相眼裏陡然射出厲光,“就算死,也必須嫁入太子府!”
昨晚慕容顯在書房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他說,隻要郁相願意助他成就大事,他可以不介意郁明珠的心不在他身上,甚至不介意她沒了清白,并且可以承諾,等他得登高位,可以許郁明珠皇後之位,但若是郁相不願,那麽郁明珠的名聲和郁相的聲望恐怕……
慕容顯沒有把話說完,但郁相卻明白後面的意思。
慕容顯這是在威脅,他若不幫慕容顯登上皇位,昨晚的事就會被傳出去。
原本兩人的合作,因爲這件事,現在變成了慕容顯在主控,而他卻成了被動,并且還不得不配合,雖說這與原計劃沒有出入,可心裏怎能不怒?
再一想到女兒的清白極有可能不在,如此不自珍自愛自重,更是怒不可遏。
郁明珠眼裏全是不可置信,這就是她的父親?甯讓她死,也要把她嫁給太子,攀附權貴?
“姐,你回來了!”房門忽然打開,郁方臣沖進内室,剛剛還急匆匆的樣子,在看到郁明珠臉上腫起的掌印突然噤了聲。
郁明珠緩緩轉頭看着他,一點點将他從頭看到腳,然後開口,聲音平靜得些不真實,“你昨天去哪兒了?”
“我……”郁方臣不敢看她的眼睛,諾諾地道,“我看到附近有人在變戲法,覺得新鮮,就忘了跟你打招呼……”
郁明珠霍然揚起手,掌心裏幾個深深的指印往外滲着血。
郁方臣一驚,“姐!”
“珠兒!”郁夫人下意識就要去按她的手,可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掌心,渾身的力氣都像是抽光了。
郁明珠的手懸在半空,最終沒有落在郁方臣臉上。
她撥開自己的母親和弟弟,越過她的父親,一步步往外走,背影落寞,聲音也隻餘下淡漠,“以後,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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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府。tqR1
等雲微瀾追過去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她還是第一次見文璟身邊的人互鬥,瞧文二那一招招不要命的打法,這算不算自相殘殺?
文七坐在屋頂上做旁觀者,初一和小白菜都在遠遠喊着讓他們别打了,香兒……香兒在幹什麽?
香兒拿着一根樹枝,在旁邊學着文二的樣子,左一刀,右一劍地學着砍人,一臉憤憤不平,嘴裏念念有詞,“砍他……刺他……揍他……拿我做的衣服去做好人?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砍他……刺他……揍他……”
雲微瀾:“……”
這姑娘受刺激了。
隻可惜,論武功來說,文二相較文一還遜了點,最終,被寄予極高厚望的文二被文一按在地上,沒能起來。
雲微瀾很遺憾,眼梢瞥見文璟閑庭信步走來,撇撇嘴,“熱鬧都散場了你才來,啥都看不着。”
“我若來,你們還能有熱鬧看?”文璟輕輕彈了下她飽滿的額頭,很是無奈。
當着他的面,文一和文二還能打得起來?
“那倒也是。”雲微瀾表示贊同,轉身沖文一道,“哎,文一,人家春俏還等着文二去賠禮道歉,你放了他吧。”
“不打了?”文一看着文二問。
文二心裏不痛快,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文一慢慢放開他,走到一邊。
文二吐出嘴裏的土,灰頭土臉站起來,不敢去看文璟,輸得太丢人,臉上卻又掩不住焦急之色,不時往外看。
“站那做什麽,還不快去。”文璟輕斥。
文二如蒙大赦,回房草草清洗了一下,又換了身衣服,箭一般地跑去跟春俏解釋去了。
雲微瀾好笑,回頭看到春梢恨恨地拗着樹枝,挑眉,“你折騰它做什麽?”
“主子,我也等着有人跟我賠禮道歉呢。”香兒噘着嘴,眼角瞥向文一。
“爲什麽?”雲微瀾明知故問。
“因爲……”香兒話到一半,紅透了臉,使勁跺了跺腳,“你不已經都知道了嘛。”
雲微瀾忍着笑道:“嗯,我是知道了,不過……想讓人家跟你道歉,可不是我能作主的,你應該去跟王爺說。”
香兒又氣又急,嗔怪她一眼——跟王爺去說,她可開不了這個口,還不如殺了她。
“香兒姐姐,昨晚我問你,你還說這衣服是給瀾哥哥做的,沒想到你騙我。”小白菜走過來,踮起腳尖去戳她的頭,“給文一哥就給文一哥嘛,你要跟我說實話,我就替你去送了,文一哥就不會把衣服給文二哥,春俏姐姐也不會生氣。”
說起這個,香兒頓覺理虧,讓人道歉的話也不說了,忐忑不安地偷偷觑雲微瀾,“主子,春俏不會真生文二的氣吧?要不然,我去替他解釋解釋?”
“你說呢?”雲微瀾反問。
春俏莫名心虛,随即腰闆一挺,理直氣壯地一指文一,“都怪他!衣服是他給的,話也是他沒說清楚,要說罪魁禍首,是他!”
“行了。”雲微瀾按下她的手,“要說罪魁禍首,還不是你那件衣服惹的禍?”
“主子,”香兒頓覺委屈,眼睛裏迅速漫上水汽,眼看着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人家救過我,受了傷,流了血,衣服都壞了,我難道給他做件衣服都做錯了?”
剛剛還小棒揮得痛快,恨不得砍人家兩刀,這會兒說哭就要哭了,雲微瀾不得不感歎女人變臉真比翻書還快。
朝文璟使了個眼色,又呶了呶地上那件無人問津的衣服,又瞥了眼文一,最終又對文璟眨了眨眼,示意他當回好人。
文璟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笑而不語。
隻有他出面,文一才不會把衣服随意處置,可是,他爲什麽要坑自己的屬下?他是文一,又不是文二。
雲微瀾直接瞪眼——去不去?不去跟你沒完。
這模樣……文璟撫額,繼而失笑。
除了答應,他似乎别無選擇。
初一知道主子落敗了,立即跑過去,将那件衣服撿起來,順便拍去上面的灰塵,才把它遞給文璟。
頭一回給别人做這種牽線搭橋的事,還是給自己最不善言辭的屬下,文璟沉吟了一下,道:“文一。”
文一眉頭緊擰,并沒有上前,抱拳道:“主子有何吩咐。”
如此爲難自己的屬下,文璟無法跟人計較文一的原地不動,隻能自己走過去,将衣服交給他手裏,“拿着吧,這是香兒的一番心意。”
拿着吧,你要是不收下,你主子我以後還有得煩。
文一:“……”
爲什麽連他也逃不過被坑的命運。
香兒破涕爲笑。
接下來的一整天,一行人去了城外的文家練武場,小白菜帶了給楊新他們做的辣醬,幾個孩子久别重逢,開心得跟過年一樣。
雲微瀾看望了阿奶,到底是年紀大了,生了這樣一場大病之後,身體底子弱了很多,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但能在文家的幫助下撿回來一條命,已經是上天的造化。
那些孩子的變化更是明顯,高了,壯了,一個個的,雲微瀾差點認不出來。
楊新領頭給她演示了這半年來練習的功夫,雖然不見得有多厲害,但基礎打得非常紮實。
能在文家這樣的環境下成長,雲微瀾不擔心他們的未來。
熱熱鬧鬧了一天,等到快下山的時候,楊新才鼓足勇氣來到文璟面前,“王爺,您有我哥的消息嗎?他在嶺南還好嗎?”
“他在嶺南很好。”文璟如實回答他,“還當了護軍。”
“護軍是一種官嗎?”其他孩子紛紛問道。
“對,可以管一千人馬。”
“真的?太好了!”楊新兩眼放光,“我哥真厲害,已經當官了。”
小白菜和其他孩子也都高興得不得了。
“你說楊立已經當上了護軍,手裏有一千人馬?”下山時,雲微瀾與文璟一輛馬車,她才細問,“我聽你說過,嶺南鄰近南疆,叢林沼澤遍地,到處都是毒瘴,稍有不慎便會死人,我起先還擔心他能不能堅持得下去,倒沒想到他不但堅持了,還大有長進,僅僅半年時間便能帶一支人馬了。”
“楊立很有毅力,能吃苦,也敢拼命。”文璟道,“正因爲嶺南條件艱苦,危險又多,很多人甯可沒有建樹,也不願丢棄性命。他則正好相反,别人不願去的地方他搶着去,别人不願做的事他搶着做,所以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出成績。”
雲微瀾漸漸皺起眉頭,斜睨着他,“你了解得這麽清楚,這裏面,該不會有你的功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