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一臉沮喪的,怎麽了?”雲微瀾看着遠處春俏飛快離去的背影,随口道,“不會跟春俏吵架了吧?”
還真是。
文二一點都不想回答,可事實就是這麽回事,好好的,春俏就沖他發脾氣,他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卻聽得雲微瀾“咦”了一聲,圍着他轉了兩圈,“這不是香兒做的衣服麽,怎麽穿你身上了?”
“什麽香兒?”文二心底升起一絲不妙,“這是春俏給我做的……”
随即,他一愣,想起剛才春俏生氣的樣子,還有問的那句話。
“你确定,這是春俏做的?”雲微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春俏消失的方向,朝文璟擠了擠眼。
有好戲看了。
這件衣服在不久前她剛剛看到過,能看錯?
隻是沒想到文一那冰塊會做出轉手送人的事來,而文二還不怕死地穿到春前面前來,這誤會可真是大發了。
難怪春俏會氣成這樣。
文璟抵額輕笑,她倒是看好戲了,可憐了他這兩名近衛,尤其文二,有得苦了。
“你怎麽确定,這衣服是春俏送給你的?”雲微瀾覺得文一怎麽也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不是,我回去的時候衣服就在我房間裏。”文二苦惱地抓着頭發,“我跑去問文一,他說是給我的,我就以爲是春俏……”
“噗哈哈……”他話還沒說完,雲微瀾就捂着肚子笑開了。
“你笑什麽?是不是知道……”
“我當然知道。”雲微瀾點點頭,看他實在可憐,也不打算折磨他,“這是香兒給文一做的。”
什麽?
文二如同被五雷轟頂,難怪春俏會氣成這樣,原來竟是……
“該死的文一,你害我!”他氣得轉身就走,這就要回去找文一算賬。
“哎,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趕緊跟春俏去解釋麽?”雲微瀾叫住他。
文一急急刹住腳步,覺得有理,打架怎麽也沒有哄自家媳婦要緊。
這樣一想,他就立馬調轉方向,想去追春俏,卻聽到自家主子在身後悠悠道:“你确定要穿着這身衣服去跟春俏解釋?”
文二:“……”
看着那欲哭無淚的表情,雲微瀾不用問都知道,這個時候的文二,内心是崩潰的。
“走,跟過去看看。”看到文二最終沒有去追春俏,而是一陣風般往文璟所住的院子去了,雲微瀾哪裏肯放過這個看熱鬧的機會。
就這副快要氣炸的模樣,接下去的場面有多火爆,想想都很期待。
“好。”文璟無奈地笑着答應。
才走出幾步遠,身後忽有人喊:“主子!”
雲微瀾回頭,卻見文三站在身後不遠處,似乎有事要禀。
“你忙着,我先走了。”與文三打了個招呼,雲微瀾不想錯過大戲,直接扔下文璟。
文璟微笑目送她遠去,等到轉身時,唇邊笑意已然消失,眸色變冷。
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裏已然多了一道女子身影,身穿黑色勁裝,半身身子與面容隐在濃暗的樹蔭中,不仔細看并不容易發現。
“主子,您别怪文四擅離職守,實在是因爲……”文三上前急于解釋。
“讓她自己說。”文璟冷聲打斷,隻看着那女子。
“主子,屬下知道不該擅離京都,更不該親自回來,隻是事關重大,請主子先聽屬下說完再責罰不遲。”女子神色凝重,湊近他耳邊,低低說了一句什麽。
文璟眼眸倏然微眯。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在原地靜默許久。
文三的心緊緊繃起,眼中隐現擔憂,卻絲毫不敢出聲。
在長久的沉默中,文璟擡眸眺望遠處,緩緩開口,“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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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自雲微瀾離開京都之後,那時斷時續的雪便徹底停了。
随着年關臨近,各府各院都忙着籌備年貨,各家的夫人小姐也紛紛出府,上街采買各種胭脂水粉,珠寶首飾。
郁方臣自上次被郁明珠從一品香捉回去之後,一直禁足在自己的院子,一步都不得出,對于他來說,無異于一種酷刑。tqR1
聽着院外各種忙碌的聲音,他再也按捺不住,再三跟郁夫人請求讓他出府透透氣,郁夫人架不住他的撒嬌賴皮眼淚汪汪,最終不顧郁珠反對,同意他出門玩一日。
“要出去可以,得我陪着!”郁明珠退了一步,卻再不松口。
郁方臣一點都不想她陪,不想難得出門一日還得受人管束,但不同意就意味着不能出門,最終隻好妥協。
“姐,你說你找個人家嫁了多好,天天管着我有什麽意思?”郁方臣被關了這麽多天,對他姐存了不少怨氣。
“你以爲我想管你?”郁明珠坐在他對面,淡淡道,“父親就你一個兒子,咱們郁家以後還得指望你光耀門楣,你要再這麽不懂事下去,以後怎麽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有父親在,你操這麽多心幹什麽。”郁方臣貪戀地看着馬車外面,對她的話根本不過心。
父親是當朝相國,百官之首,還有誰能比父親更風光?
大樹底下好乘涼,他隻管好好享受生活便是,該吃吃,該喝喝,操那麽多心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以後?”郁明珠冷笑,“朝廷風雲瞬息萬變,現在父親位高權重,人人巴結,可以後,誰說得準。”
“姐,你就是杞人憂天。”郁方臣不以爲然,“我看你啊,就是閑的,找點事事做就不會東想西想了。我看啊,等回去我還是得跟娘說說,讓她早點給你找門好親事,到時候一忙起來,你就沒空想那麽多了。”
郁明珠嘴唇動了動,卻不再說了。
親事。
她母親倒是天天催,總想帶着她出席各種宴會,多多相看人家,好早點把她嫁出去,可她一點都不想。
論年紀,她的确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她不想要。
這種話,她跟母親說過一次,後來被駁得體無完膚,後來又總以爲她對雲微瀾念念不忘,就不想再說了。
放晴的天氣,京都格外熱鬧,郁方臣看什麽都新鮮,看到喜歡的事情就不想走,什麽鬥雞啊,鬥蛐蛐啊,狗打架啊,看到了就不想走,一蹲蹲半天。
冬季的白天尤其短,眼見着過了大半日,天都快黑了,郁明珠陪得真心有點累,就催促他回去。
“姐,我再玩會兒。”郁方臣難得出來,哪裏肯回,盯着兩隻正鬥得你死我活的蛐蛐不放。
郁明珠在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擡眼看了看四周,看不遠處有賣包子的,也有賣馄饨的,就讓郁成給郁方臣買幾個包子墊墊肚子,自己則過去要了碗馄饨,打算邊吃邊等。
等到郁成買好包子回去,卻是怎麽也找不到郁方臣這個人,不由臉色一變,急忙喊道:“大小姐,公子不見了。”
郁明珠一下子站起來,随手扔下一小塊碎銀子,急匆匆走到鬥蛐蛐的地方,可哪裏還有他的人影。
“郁方臣!”郁明珠氣得咬牙。
“大小姐,公子不會出什麽事了吧?”郁成急得不行。
“出事?除了玩他還能出什麽事?這是躲着我呢。”郁明珠看着滿目熙攘的人群,隻覺得一陣失望透心,“你回府去找人,沿着各條街巷去找,找不着便罷,若是找到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郁成心中本來一緩,聽到這話又猛地一提,呆愣在那裏。
“還不快去!”
“是是,小的這就去。”郁成不敢耽擱,連忙回府去叫人。
他本來是想着先找找看,以免被相爺知道公子挨罰,但此刻郁明珠的怒容,讓他再也不敢把話說出口。
郁明珠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毅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
入夜的一品香,向來是京都城内一處炙手可熱的去處。
郁明珠趕到的時候,裏面已是絲竹繞耳,客人滿座了。
她看也不看,直接往樓上走,隻是剛走到轉角處,就被一襲華美的衣袍擋住了去路,一擡頭,入眼的是一張精描細畫美麗無比的臉。
她有一刹那的怔愣,這些日子以來,這張臉經常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突然閃現,毫無預兆,一出現就會讓她失神很久,等到回神的時候,發現手中的茶都已經涼了。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迷茫,卻不敢多想,可如今人就在面前,她卻發現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兩下,讓她心慌。
“我以爲經過上次之後,你再也不會來。”面前的人在高處俯視着她,冷淡中帶着嘲諷,“怎麽,又是來找你那個弟弟?”
郁明珠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難堪,連臉都不由自主地發燙。
“對,我是來找我弟弟。”她深吸一口氣,擡頭直視着他,“他可曾來過?”
九爺淡淡看着她,“我要說未曾,你可信?”
不信。
郁明珠幾乎将這兩個字脫口而出,可在這種淡漠至極的眼神裏,竟然說不出,最終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簾道:“請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