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來一隻。”小白菜立即又勺起一隻。
“不了,你吃。”雲微瀾指指對面的攤位,“那裏有魚餃,我去給你們買。”
香兒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小白菜的勺子,突然伸手拍了下小白菜的腦袋,“那是你用過的勺子!”
“怎麽了?”小白菜摸着小腦袋,不解地看着她。
她用過的勺子,有問題嗎?
香兒一噎,面對這清澈純淨的眼睛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恨恨地戳着面前的甜糕出氣。
每天耳提面命時時關照的“男女授受不親”,算是白說了。
雲微瀾端着一盤子新鮮出鍋的魚餃,擠過人堆正往這邊走,卻突然被一股不知從哪來的力道撞得身子一歪,猝不及防之下,手裏的盤子頓時斜飛出去,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還不等她有所反應,身子又被結結實實撞了一下,轉眼便見一道人影從身邊跑了過去。
整條胳膊都被撞得發麻,那人卻連句道歉都沒有就跑了,雲微瀾頓時火大。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都往這邊看過來,連福來也擡起頭,香兒和小白菜放下嘴邊的東西就跑了過來。
“主子,您沒事吧?”香兒看雲微瀾捂着胳膊,急切地問。
小白菜的視線稍矮,卻是一眼落在她腰間,驚呼,“瀾哥哥,你的錢袋不見了。”
話音未落,她懷裏的福來已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如一道利箭射了出去。
雲微瀾伸手一摸,果然。
剛才撞她之人,竟是個偷東西的小毛賊!
雲微瀾臉色一沉,拔腿就追,“你們兩個在這裏等我。”
錢袋并不重要,她最不能容忍的是,剛到江淮第一天,就被這裏的毛賊偷了東西。
這是文璟的地界,文家所在之地,她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福來圓滾滾的身子此時化作一道白光,穿梭在人群之間,它的動作比雲微瀾還快,一雙金瞳緊盯着前面那條人影,見那人突然拐入前方巷子口,它奮力幾個縱躍,追了上去。
“砰!”它以爲還要繼續追趕之路,卻沒料到會直直撞進一個人的懷裏。tqR1
想也不想,連對方長相都未看清,它便伸出利爪,尖銳彎鈎直撲對方面門。
然而,那一雙去勢淩厲的利爪卻被人穩穩捉住,随後,它看到對方輕輕扯下蒙面黑巾,唇角輕勾,朝它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
……
福來追着前面的人跑,雲微瀾則跟着福來追,眼見着福來拐進前方的巷子,等她追上去的時候,卻不見福來的蹤影,隻看到那道人影正要跑出對面的巷口。
福來呢?
沒道理跑在前面的人還在,追在後面的福來卻不見了。
那人正在轉彎,就是這短暫的一瞬間,一捧雪白自那人懷裏倏忽一現。
雲微瀾雙眸驟然眯起——那是福來。
這可真是賊不空手,見什麽要什麽。
這賊不僅偷了她的錢袋,還捉了福來!
福來的身手,一般人都對付不了,這江淮的賊可真是令她開了眼界。
雲微瀾冷笑一聲,凝起内力往前就追,可就在她提氣之時,頭頂蓦然忽拉一聲,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将她兜頭罩住。
她眸光倏寒,反手橫臂揮出,一道亮光自掌間劃出,那看似細線織成的網卻毫無損傷,匕首鋒利的刀刃在上面劃過,連個缺口都沒有出現。
而一招無用,先機已失。
不等匕首再次揮出,她便感覺身上一麻,身體再不能動,緊接着眼前一暗,一塊黑布将她與大網一同罩住,身體一個騰空,似乎被人擡起,行走幾步,那腳步聲輕盈又快速。
不過兩個呼吸間,身體再度被放下,随即哐當一聲,似一道鐵門合上,再然後,她便聽到骨碌碌的車輪滾動之聲。
所有動作如快切的鏡頭,利落,幹脆,高效,幾個瞬息一切就已塵埃落定。
劫持!
盡管雲微瀾不願意相信自己如此輕易就落入别人的大網,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疏忽大意,導緻了這場劫持順利完成。
不會是慕容顯。
這明顯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況且,一路上他都沒動手,更不會選擇在江淮對她下手。
那麽,會是誰?
随着街市喧鬧之聲漸漸遠去,車内的颠簸也逐漸加劇,她耳中除了車軸轉動的聲音和馬蹄踏踏,再也沒有其他。
不能動,她就成了别人手裏的一塊肉。
但她也沒有喊。
此情此景之下,誰也救不了她,她的喊叫隻會将自己帶入更加不利的處境,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究竟是誰要綁架自己。
雲微瀾睜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有種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在文璟的地盤,她不僅丢了錢,還丢了他的貓,現在,把自己也給弄丢了。
她是跟江淮犯沖麽?
她默默地躺在車闆上,默默地反思……
也不知行了多久,雲微瀾感覺到馬車上了一個斜坡,确切地說,應該是一座山,因爲再長的坡,也不可能需要走一刻鍾那麽久。
等到一切靜止,馬車終于停下,她全身的骨頭都快被颠得散了架。
“哐當”一聲,鐵門被打開,她再次像一塊肉一樣被擡了出來。
“把布掀開。”一道洪亮有力的女聲下令。
随即,雲微瀾眼前一亮,罩在身上的黑布被掀去。
驟然而來的亮光讓她緊閉了眼睛,片刻後,她慢慢睜開,迎面對上的卻是一張青面獠牙的臉,與她相距不過一寸。
雲微瀾靜靜看着那張臉,眉毛都未動一下。
那臉便又貼近了幾分,幾乎與她的挨到一起,并且做了個呲牙咧嘴的兇惡模樣。
“嘴巴太臭,大蒜吃太多了。”雲微瀾面無表情地嫌棄。
“瞎說!”那臉蹭地一下退開,“就早上吃餃子的時候蘸了點蒜醋,哪來的臭味。”
嘴巴不服氣,卻還是偷偷往手心裏吐了口氣,自己聞了聞。
結果,自己都忍不住地扇了扇風。
“臭小子!”那臉有點挂不住,瞪了她一眼,嘀咕道,“也就一點點而已。”
雲微瀾趁機打量她濃墨重彩的臉,除了一雙略顯老态的眼睛之外,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隻能從她頭巾下稍稍露出的銀灰色頭發上判斷這是個有些年紀的婦人。
隻是這一副洪亮的嗓子,還有一身紅色的短打衣衫,一側肩頭上斜披的虎皮,怎麽也不能将她與一個老人連在一起。
大概是她偏離正題太久,旁邊的人聽不下去,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婦人立即神色一端,手一揮,很有氣勢地道:“将他給我綁起來!”
于是,雲微瀾被人從網下撈出來,然後綁在了一棵粗壯的樹幹上。
視線瞬間開闊,她眸光随意一掠,将所處環境掃了一眼,又在周圍站成一圈的人身上一一掃過,心裏有了結論。
她,遇到山匪了。
視線最近處,是幾名孔武有力肌肉虬結的大漢,人人肩披狼皮,面紋圖騰,模樣兇悍,分左右兩側守在她身邊。
而對面,卻是兩名身材苗條衣着豔麗的女子,臉上同樣畫得親娘也不認得,滿頭的金钗拼命叫嚣着“我有錢”這三個字,隻是那姿态——胳膊抱胸,眼睛斜睨,一腳擱在樹樁子上,兩腿抖啊抖的,像抽風。
而她倆身後,則是一溜兒的紋面男匪,揮刀的,剔牙的,抖腿的……大冬天的穿着绫絲綢緞做的衣裳,彰顯着自家的氣派,隻可惜那松松垮垮胡塞亂系的樣子暴露了出身。
乍一看,還挺有錢。
然而……
雲微瀾的視線再往遠處延伸。
屋頂透光,牆面透風,幾間簡陋得令得發指的茅草屋就是這裏的基地,連地面都是現成的泥土,上面簡單地鋪了幾塊稍顯平整的石頭當地闆,與她後背連爲一體的樹幹則是天然的柱子,放眼一圈都沒見到幾件象樣的擺設,除了中間那把油光锃亮的鋪着虎皮的太師椅。
除此以外,再無家當。
嗯,還有土匪手裏個明晃晃的吃飯家夥。
綜上,雲微瀾得出一個結論——混得實在不怎樣,卻偏偏死要面子。
“膽量還不錯。”婦人任她打量,眼裏顯得滿意之色,“很少有肥羊能看到老婆子不吓得尿褲子的,你年紀輕輕的,還是頭一個。”
“我要求饒,你們就能放了我?”雲微瀾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再說了,你們千辛萬苦把我擄上山來,總不會是爲了殺我。要殺,之前就殺了。”
“喲,看不出還是個有腦子的。”婦人更加滿意了。
那兩名年輕女子相互看了一眼。
“廢話少說,你們要做什麽,就開門見山吧。”雲微瀾不動聲色,暗中卻使了使勁,發現身上的繩子捆得就像孫猴子頭上的金箍圈,紋絲不動。
“土匪嘛,除了劫财,還能有什麽。”婦人笑眯眯地圍着她轉來轉去,順便安撫性地在拍了拍她胳膊,“别瞎費力氣,小心這繩子越捆越緊。”
雲微瀾:“……”
這婦人看着上了年紀,眼力卻是真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