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巴不得不要驗,誰喜歡大吉的日子去碰死人,沒得占了晦氣。
“兒啊……我的兒……”伴随着呼天搶地的哭聲,侯府兩位夫人跌撞着沖進來,尤其是陳瑞的生母二夫人,看到陳瑞那副樣子,當場一頭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房間内亂成一團。
慕容顯對王太醫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他面沉如水,冷視着抱着慕容憐的雲微瀾,沉默片刻,交代慕容丹,盡快爲慕容憐淨身更衣。tqR1
慕容憐懷孕一事皇帝嚴令不得洩漏消息,連他都不知情,但慕容丹還算知曉輕重,皇家聲譽受損與她沒有好處,所以剛剛悄聲告訴了他,他意外之下當機立斷,爲慕容憐淨身之事交給知情的慕容丹負責,且動作要快,不能讓人發現半點端倪。
慕容丹這回沒有推卻,帶着人走過去向雲微瀾要人。
“香兒,别哭。”雲微瀾扶住香兒肩膀,暗暗使了使勁,“二公主已死,她的身後事更爲重要,難道你想讓她走得不安心?”
肩膀傳來的痛楚讓香兒回了神,聽到雲微瀾若有所指的話,她突然醒悟過來。
沒錯,她不能任自己沉浸在悲傷之中,人死不能複生,但有些事,還需要妥善安排。
思及此,香兒再也顧不得心痛,抹了把眼淚,與白煙白露等人等慕容憐擡到床上。
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陳瑞也被擡到另一間屋子。
在前院吃酒的賓客都趕了過來,看到喜事變成白喪,尤其驸馬死于二公主之手,讓他們震驚得無以複加。
慕容顯親自快馬入宮,向皇帝禀明此事。
寒風刺骨冷冽,仿佛能将血肉一層層剝開,滿目喜慶的紅色,此時已幻化成血海汪洋,再也不能給人以溫暖。
有片片雪白自天際飄落,雲微瀾伸出手,掌心裏一朵雪花潔白,不過停留須臾,便化作一滴晶瑩水珠,如淚。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徹骨寒夜,在這個臘八之節,終于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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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二公主在新婚之夜刺殺了驸馬,随後又自殺這一事,以風一般的速度傳遍京都。
誰都不明白這究竟是爲何。
誰也想不通,那個軟弱無能的二公主怎敢做出這等驚天動地的事。
皇帝心中卻比誰都明白,隻是他也沒想到慕容憐居然有如此大的勇氣,下得了這個狠。
衛慶侯府已然由阖府喜慶變成了滿目素缟。
喪事并沒有依照公主的規制,而是尋常高門的儀式,停靈七日後便下了葬,陳瑞與慕容憐合葬在一處。
這個過程,皇帝由始至終沒有插手,甚至發話,一切由侯府作主。
衛慶侯哪怕明知自己兒子有錯在先,有此報應并不冤,心中也是恨慕容憐的,畢竟陳瑞是他獨子,慕容憐斷了他唯一的香火。
因此,有皇帝那句話,更是不會以公主規制相待。
雲微瀾沒有上門吊唁,隻是在出殡那日,她遠遠看着那一片素白靈幡,看着靈幡下那副黑沉棺木,許久不曾挪動一分。
香兒扶着靈柩,眼睛腫得幾乎看不到縫隙,依然有眼淚從紅腫發亮的眼縫裏不斷淌下,可嗓子已哭啞,聲音發不出來。
其他人也在哭,可到底隻是出于必要,少了太多感情。
唯一真心的,隻有相依多年的香兒。
靈幡漸遠,與路邊的積雪融爲一體,天地一色,厚重黑沉的棺木也漸漸遠離視線,凝成一個黑點,到最後,連黑點也不見。
就像棺木裏的人,這一去,從此塵歸塵,土歸土,陰陽兩隔,再也不能相見。
紅顔白骨,腐化成泥,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記得,這個可憐了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