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天實在太冷,地上結了層淺白的霜,連呼出的氣也帶着白汽,盡管身上披了件毛絨披風,可對于這樣的冬夜,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擋不住寒氣的侵襲。
香兒陪着跪在後面,滿是擔憂地望着慕容憐,眼圈發紅。
“公主,我們先回去吧。剛才公公不都已經說了麽,皇上已經歇下了,這大冷的天,皇上不可能再起來見你的。”
慕容憐固執地搖頭。
渾身凍得發抖,連嘴唇都是紫的,跪着的雙膝更是又麻又疼,可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這麽固執地不想聽别人的。
若非殿外有人攔着,她剛才就要沖進養心殿,那個時候裏面的燈還亮着,皇帝還未歇下,她本來有機會見上一面,可皇帝卻拒絕了她的請求,讓她回去,随後,裏面的燈就熄了。
她就跪在了養心殿門口,希望以這種方式可以換來皇帝的一念之仁,但跪了這麽久,裏面始終沒有動靜。
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
一想到要嫁給那個名聲不好的陳小侯爺,而不是自己喜歡的雲微瀾,慕容憐就心痛難忍。
身體一陣陣冒虛汗,眼前也一陣陣發黑,連小腹也有些隐隐墜痛,漸漸地,香兒在後面說的話仿佛隔了座山,很遙遠,不真實,聽不真切。
她想讓香兒别說了,可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自己反而一個前撲,一頭栽倒在地上。
隻聽見香兒尖厲的驚叫,回蕩在這空曠的皇宮裏。
……
再醒來時,慕容憐發現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四周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音,連香兒也不在。
她一驚,撐起半邊身子想喊,眼前忽然撞進一抹明黃,再定睛一看,皇帝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一臉沉郁。
“父……父皇……”她大驚,然後便是大喜,癱軟無力的身體也似乎生出了一股力氣,掀開被子便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撲跪到皇帝面前,“父皇,您終于肯見我……肯見兒臣了。”
皇帝陰沉沉地盯着她,沒有說話。
“父皇,求您收回那道聖旨,兒臣不想嫁給陳小侯爺,求求您……”
“你不想嫁給陳瑞,想嫁給誰?”皇帝不帶絲毫感情地打斷她。
“兒臣想……”慕容憐一時語快,擡起頭就想說出心中答案,卻在接觸到皇帝的眼神時不寒而栗,那個名字就哽在了嗓子裏。
“朕替你說吧,你想嫁給雲微瀾,是嗎?”皇帝俯視着,冰冷的神情,高高在上的姿态,完全沒有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态度。
慕容憐攥緊了衣袖,低下頭,默認。
她不敢承認,可是又不想否認。
皇帝冷笑一聲,道:“朕不妨告訴你,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再成爲驸馬。”
慕容憐頓時臉色煞白,脫口問道:“爲什麽?”
這個她從來不敢想的結果,竟然就這麽輕易地從她父皇的嘴裏說出來,還有什麽比這個打擊更大。
可她不知道,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
“沒有爲什麽,就憑他的所作所爲,朕沒有要他的命,已經是他最大的造化。”
“可是……”
“可是什麽?”皇帝斜睨着她,“知道你爲何最近那麽容易暈倒嗎?”
慕容憐迷茫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因爲你已經有身孕了。”
什麽?
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在耳邊,慕容憐完全呆愣住了。
懷孕?她?怎麽可能!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向自己的肚子,這裏,已經有了她的孩子?
難怪她最近總覺得累,沒有胃口,聞着油膩腥味的東西避之不及,可小肚子那裏卻似乎還多了層肉,原來……
沒想到,在圍場那次,竟然讓她懷了孩子。tqR1
一時間不知是驚還是喜,慕容憐忽然想到什麽,急切地擡頭,“父皇,既然兒臣已有了身孕,那就更不能嫁給陳小侯爺了,這孩子的父親……”
“這孩子的父親,你以爲是雲微瀾?”
慕容憐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難道,不是麽?
皇帝語氣冷漠,無情地道:“朕不妨再告訴你,秋獵那次,與你發生肌膚之親的并非雲微瀾,而是陳瑞。也就是說,你肚子裏的種,是陳瑞的。”
慕容憐的眼睛倏然睜大,腦中一片空白。
并非雲微瀾,而是陳瑞……
肚子裏的種,是陳瑞的……
這兩句話,猶如魔咒,不斷地在她腦海中反複回放,不斷擴大。
終于,她身子一軟,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