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蘭的狠辣雖然并非天生,但這些年卻是變本加厲,除了他以外,對其他人可謂毫不留情,隻要妨礙了她,或者于她有仇之人,她都會施以極爲殘酷的手段。
隻是他雖知道,但也從不勸誡或者阻攔,那是她自己的事,與他無關。
“四殿下可知特敏公主到底爲何而死?”文璟語鋒一轉,将話題帶了回來。
慕容佩眸心映着燭火,心中已隐約有了想法,“爲何?”
“中毒。”文璟唇邊笑意淡淡,深若幽潭的眼眸卻是透着涼意,“一種名叫‘落無’的毒,源自南疆,僅藏于王室之中。此毒無色無味,亦無症狀,中毒者六個時辰之後方會發作,若非對此毒有所了解并有檢驗方法之人,将無法查明其真正死因。而此毒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死者身上若是正好有傷口,則會使傷口增大,大量出血,會讓人認爲死者是失血過多而死。”
慕容佩雖有預感,聽到這話依然吃了一驚。
他現在已完全明白文璟剛才沒有直接切入主題,而是圍着特蘭的身份繞了一個圈子的原因,也确定了特敏到底死于誰手。
特蘭出身南疆王室,又與王後及其子女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次她得到那蘇與特敏離開南疆前往京都的消息,便以西域聖宗的名義自請随同赫連希出使大魏,雖然對他說隻是想他了,但他心裏清楚,原因并非如此簡單。
因此,他一直留意着驿館的動靜,那蘇與特敏在明,以玄冰身份示人的特蘭在暗,她若是想動手,機會很多,但這幾日驿館甯靜無波,不見打鬥,也不見死人,特蘭似乎對那蘇兄妹并不上心,反倒派人将他盯得很緊,讓他心生不快,以至于想爲雲微瀾解毒都不得不費心擺脫那些人的盯梢。
卻沒想到,特蘭竟然以這種方式不動聲色地取了特敏的性命。
想到此,慕容佩問道:“王爺是想讓我出面,将特敏公主的死因告訴父皇?”
“不。”文璟淡淡一笑,“我是想請殿下出馬,讓特蘭公主向皇帝解釋特敏公主因何而死,爲小八的清白作證。”
慕容佩的證詞起不了作用,也改變不了皇帝的心意,到時候皇帝隻會說,慕容佩是因爲雲微瀾對他的救命之情才會爲她開脫,而且一個不懂毒藥的人,能說出這樣高深的毒,本身的證詞便不夠有力。
但特蘭不同,作爲聖宗宗主的關門弟子,對于用毒自然有着常人不及的水平,況且又不涉及個人恩怨私情,提供的證詞便有力得多。
到時候,再加上赫連希的從旁作證,皇帝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治雲微瀾的罪。
慕容佩眉頭微蹙,“這恐怕,很難。”
讓一個真正的殺人兇手出面爲替罪羔羊作證并洗脫罪名,尤其這兇手對那羔羊還充滿了敵意,這何止是難,簡直就是不可能做到之事。
以特蘭的心性以及對雲微瀾的态度,對于眼前這種境況,隻怕是樂見其成,巴不得雲微瀾被皇帝處死才好。
文璟笑容不變,“正因爲難,才要請殿下幫忙。”
特蘭這種人,威逼利誘都不會管用,能對她産生影響的也就隻有對她有救命之恩又讓她深深愛着的慕容佩,若是連他都不管用,便再沒有什麽能動搖得了她。
慕容佩靜默一瞬,便望向文璟,神色堅定而果決,“好!哪怕再難,我也會讓她出面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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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起了風,吹得窗外樹葉啪啪作響,寒風料峭,卻絲毫不影響屋内的活色生香。
一襲紅紗攏着傲人的身軀,雪膚黑發的女子妖娆卧在床榻上,極盡惬意地享受着數名男子的殷勤,姿态妩媚萬千。
誰又能想得到,如此媚骨天成的女子,就是那冰冷死闆禁色滅欲的玄冰使者?
隻是她此刻雖然享受于男侍的伺候,眼神卻落于前方虛無處,看似不着一物,眼底卻有一絲淡淡憂慮。
一名男侍開門進來,快步上前低聲說了句什麽,玄冰,或者說是特蘭,眼裏那絲憂慮頓時消失,飽滿的紅唇輕輕揚起,“已經回府了麽?這麽說來,病情便是無大礙了。”
“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呢?”她似是問着那些男侍,又似在自問,“說起來,我都有兩日未見他了,真是想念得緊呢。”
那些男侍不敢随便接話,都低頭不說話。
“還是算了吧,不去了。”特蘭卻很快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歎了口氣,“他這會兒怕是正心情不好,去了也是給自己添不痛快,還是讓他自個兒煩着去吧。”
她笑了一聲,眼裏劃過一絲陰冷。
慕容佩心情不好,她卻好得很,一想到雲微瀾被關入大牢這個意外之喜,她就覺得殺特敏殺得再對不過了。
她原本隻是想給自己收點利息,先殺最容易對付的特敏,再殺那蘇,然後再是王後,包括當年追殺她的那些人,一個都不放過,順便借由特敏的死給大魏皇帝和那蘇制造點麻煩,卻沒想到會把雲微瀾給牽扯進去。
這是不是說明連老天都在幫着她?
特蘭的手輕輕撫上肋下那處傷疤,豔麗的容顔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厲冷。tqR1
當初在北陵江所受的那一劍她可一刻都沒忘,短短數月勾走了她深愛了數年的男人的心這一點,更是讓她不能接受,所以,雲微瀾若被皇帝處死,那是她的造化,否則落在她手裏,下場隻有更慘。
“笃笃笃!”外面忽響起敲門聲。
特蘭眼皮都未擡,一名男侍快步過去開門,隻當是外面有事禀報,而其他男侍則依然各司其職,端酒的端酒,按捏的按捏,施展渾身解數讨她歡心。
外面有聖宗弟子護衛,根本無需擔心他人闖入。
然而,過去開門的那男侍卻在看到敲門之人後一愣,随即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傷人!”
那些守在門外的弟子不知何時被人打翻在地,毫無聲息,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昏厥,而他們在屋内卻絲毫未曾察覺,叫他怎能不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