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巨大的帽子瞬間壓了下來,慕容顯臉色微變,目光冷冷盯着她。
慕容丹抿了抿唇,道:“父皇,此事尚且疑點重重,王秀清神志不清之下所說之言難以采信,不若等母後病情穩定之後,再加以審問……”tqR1
“正因爲神志不清醒,平時不敢說的話才會在失去防備之下說出口,而這些話并非無中生有,平白杜撰,隻是将潛藏在意識深處的記憶挖掘出來而已。”雲微瀾斷然截住她的話頭,轉而看向許承玉,“許大人,你身爲大理寺少卿,平時審過的犯人不計其數。在場之中,審理案件數你最有發言權,煩請你說說,我剛才所言是否有理。”
“确如雲大人所言,王秀清剛才所說的話便是最可信的口供。”許承玉在皇帝壓迫的視線下從容淡定,字字清晰,“況且,此案乃本官親審,皇上及在場各位親耳旁聽,作不了假。皇上睿智明達,當可辨真僞。”
皇上睿智明達,當可辨真僞。
有許承玉斷證之言在前,又有這句話墊後,慕容顯兄妹就算再想找理由辯駁,也無可再辯。
皇帝的目光在許承玉臉上重重一落,又面無表情地移開。
雲微瀾眸子微眯,看樣子,皇帝連許承玉也一并恨上了。
“雲微瀾,你既然要朕追究皇後與長公主的罪責,有幾個疑問朕便來問問你。”在無人開口的靜默中,皇帝緩緩道,“朕那二公主雖然膽小怕事,但并不愚蠢,林中之事既是陳瑞所爲,她難道連人都分不清,把陳瑞認作了你?”
“皇上這問題問得好。”雲微瀾指向地上的王秀清,“王秀清此刻的情景皇上也看到了,如果他是心犯淫意,導緻身體有本能反應,如今在皇上與衆人面前,這淫意早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爲何還經久不退?隻因他喝下了逍遙露,又嗅入了桃花豔,這兩者混合在一起,對人有絕佳的催情之效,除非行男女之事,否則無解。”
“陳瑞,你這混蛋!”王秀清忍不住破口大罵,“虧我還相信你,喝了你的酒……”
“你不是從未把我當作兄弟麽?”陳小侯爺正失魂落魄地獨自一人站在一側,聞言冷冷一笑,“當時喝酒的時候恐怕還不知在心裏如何恥笑于我,若不是今晚你自己道出真相,我隻怕到死還把你當作朋友。”
王秀清啞口無言。
雲微瀾不理會他二人狗咬狗,隻接着道:“我不能确定當時二公主是否如王秀清今晚這般還中了迷亂心智之藥,但可以肯定二公主當時必定中了逍遙露與桃花豔,因此才被陳小侯爺……對于一個從未接觸過男女情事的少艾女子來說,隻中了那兩樣藥物便足可心亂神迷,再加上陳小侯爺又是假冒他人,言行極爲含糊,林子裏光線黑暗辨不清長相,誤認了人并不奇怪。”
“你這個小畜生!”衛慶侯早已按捺不住,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片來,沖過來揚手就是啪啪幾個巴掌。
“老侯爺先别忙着生氣,先聽雲大人講完再說。”等陳小侯爺結結實實挨了幾下之後,文璟過去好言相勸。
衛慶侯礙于面子勉強住了手,隻氣得呼呼喘氣,更多的是怕皇帝因此而降罪,況且此事還牽涉到了皇後與長公主,衛慶侯府這次怕是要因這小畜生而遭禍事。
“這隻是你的一家之言,并沒有證據可證明。”慕容丹忽然道。
“王秀清都已經說得這麽清楚了,長公主還想要什麽證據?”雲微瀾嗤了一聲,“你與皇後費盡心機,爲了讓我身上也有二公主身上桃花豔的香味,讓王秀清偷偷伏在樹上給我灑上香粉,以此證明我确實碰了二公主,好讓我在皇上面前有口莫辯……呵,真是一出好算計。”
她從袖中取出一張對折的牛皮紙,當衆打開,将裏面所畫的内容展示了一圈,“這是在我靠過的樹上拓下的鞋印,雖然殘缺不全,但依然可以從這鞋印的大小分析得出,這是一名男子,身量中等,根本這鞋印落泥的痕迹來看,此男子略有輕功,但武功不高,且偏瘦……這些特征正與王秀清符合。原本這可算作一條重要證據,但基于前面王秀清已提供的口供,如今這鞋印也就起個錦上添花的作用,既然長公主不死心,拿出來看看也無妨。”
慕容丹無意識地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無人說話。
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任何争辯都顯蒼白。
雲微瀾瞥了眼慕容丹,突然揚手,撒出一把粉末狀的東西。
“桃花豔的滋味不知長公主嘗過沒有,不如也嘗嘗。”
慕容丹大驚,連忙捂住口鼻,吓得連連往後退出好幾步。
這香味她再熟悉不過,更清楚知道這香料的用處,可是,饒是她退得快,已吸入了不少,那接下來……
她心神俱震,指着雲微瀾顫聲道:“你,你給我服了……逍遙露?何時……下的手……”
衆人都變了臉色,連皇帝也現出驚怒之色。
雲微瀾卻不正面回答她,唇角斜斜一揚,“現在,長公主身上也有了與王秀清相同的香味,是否可以說明你與王秀清已有了肌膚之親?”
“你快說!”慕容丹聲音尖銳,止不住發抖。
如果她真喝了逍遙露……不不,她不能,絕不能象王秀清這樣當衆露出醜态……
雲微瀾望着她,隻笑不語。
“雲微瀾你大膽!”慕容顯大怒,“你居然敢給長公主下這種下作東西。”
“我大膽?我隻恨自己不夠大膽。”雲微瀾看着那張畫皮終于被慕容丹自己撕破,看夠了她的恐慌,這才冷然一笑,“若是可以,我倒真想讓長公主也嘗嘗逍遙露與桃花豔配合使用的銷魂滋味,看看長公主與二公主相比,克制力孰強孰弱。隻可惜,長公主不要臉,我還想爲皇上留幾分臉面,沒能象長公主對二公主那般黑心,否則,王秀清的醜态便是長公主的下場。”
“你沒給我喝逍遙露?”大起大落的結果讓慕容丹喜極失态,又不敢置信,大步走上前來盯着她問,“真的沒有?到底有沒有?”
雲微瀾懶得跟她多講,“你自己不會體會?那種感覺你應該最清楚。”
慕容丹顧不得她言辭裏的嘲諷,當真細細體會了一番身體的感覺,直到确實沒有異常反應才松了口氣,這時才感覺到後背黏濕得難受,竟是被汗重重打濕了衣衫。
皇帝見此便知無虞,眼中精芒爍動,沉聲道:“衛慶侯。”
衛慶侯心中一震,出了幾層的冷汗又滲了出來,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伏下身去,“臣在。”
皇帝看他一眼,“你先帶陳瑞回去吧。自明日起,陳瑞便待在侯府,無事不必出門了。至于他的職務,朕會讓吏部找個人補上,以後不必再去了。”
“是。”衛慶侯恭恭敬敬應了,扯過陳小侯爺讓他朝皇帝重重磕了個頭,起身領着他一步步退出禦花園。
直到坐上自己的車轎,他才抹了把打濕了眉毛的冷汗,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
沒有要了這個不屑子的命,也沒有治他這個衛慶侯的罪,隻是革了職,禁了足,總歸沒有斷了衛慶侯府的香火。
隻是不知,皇帝今晚放過了他父子,以後還會不會有更嚴厲的責罰在等着他們。
這樣一想,剛放下的心又緊了起來。
“丹兒,這些日子你母後病情反複,時好時壞,去了有時也認不得人,你便不必去擾她了。“禦花園内,皇帝的聲音緩緩傳來,”如今天冷,你就在你那金蓮宮待着,其他地方就不必去走動了,你母後那邊等她病情穩定之後再去探望。”
言下之意,慕容丹便是被禁足在了金蓮宮。
這便是對她的處罰?
雲微瀾眸底一抹譏諷,本來,她對皇帝就沒抱多大的希望,因爲她與慕容憐而對慕容丹治罪?想都别想。
“兒臣知道了。”慕容丹柔順地應答。
“去吧。”
“是。”慕容丹朝皇帝福了一福,欲語還休地望了文璟一眼。
文璟隻淡淡望着遠處,似乎對此間事物并不上心。
她握緊了手心,轉身而去,眼梢,自雲微瀾身上瞥過,似淬了毒。
“許承玉,”看着慕容丹遠去,皇帝再次開口,語氣陰晴難辨,“你比你爹……要強多了。”
“皇上,今晚之事全是微臣的主意,許大人不過是經不住微臣的懇求,替微臣幫了個小忙,并作了個見證而已。”雲微瀾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