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底一片刀光雪亮,無數薄刃倒插在洞内,人若跌下,滿身血洞,必死無疑。tqR1
可偏偏少了個人……
文璟心口陡然一松,一口濁氣散盡,此時方才察覺自己的心中有多快,剛才的害怕有多深。
然而放松不過一個呼吸,他剛松開的拳頭再次握緊——既然洞裏無人,那她人呢?
“撲通!”身後不遠處,忽然傳出一聲響。
文璟霍然轉身,但見一棵雙人合抱的樹前,一人側臉趴在地上,臉上沾滿了塵土,嘴角還殘留着血迹,雙手直直垂在身側,樣子極爲狼狽。
見他看過來,她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可僵硬的唇角隻是微微牽動了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然後,她就看到這人,如風如電,趁風而來,一把将她抱在懷裏。
“咳咳……”她艱難地咳嗽出聲,想要推開他,想要對他說,他再這樣用力會把她擠成一團肉泥,可一點力氣都沒有,連話也說不出。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低下頭,俊美無俦的臉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後那雙弧度優美的唇重重壓上了她,狠狠地碾,狠狠地擠,狠狠地咬……
她吃痛,雙唇不受自己控制地張開,感受着他來勢洶洶的闖入,如強盜入了村子,肆意掠奪,将别人的地盤據爲己有。
所有的感觀裏都是他。
他的呼吸,他的體香,他的體溫,他的唇與舌,以及他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裏的力量……
她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美得驚心動魄的臉,看着他輕阖的眼眸與修長濃密的睫毛,看着他那一頭散落下來如水流瀉的墨發蓋住了他,也蓋住了自己……
她發現,自己很無恥地喜歡這種感覺。
心底裏似有什麽流出,漸漸流經全身,暖融融的,如一眼汩汩流淌的溫泉,川流不息。
她無聲地咧開了嘴,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應該閉眼,可她反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舍得漏過每個細節。
他吻得很重,不顧她滿口的血腥味,似要将她整個吞下,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矜貴優雅。
她想,這麽愛幹淨的一個人,怎麽就不嫌棄她此時的髒呢?
身上都是泥土,嘴裏還有血腥,如此熱情的深吻,居然還像個木頭人一般連個反應都沒有,若換作是她,定然是會嫌棄的。
文二與文七望着不遠處緊緊相擁的兩人,完全愣住。
這大概是……主子破天荒的第一次失态吧,竟然如此的……讓人超出想像,不敢多看,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場景,怎可錯過。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雲微瀾連呼吸都感覺到了困難,似乎胸腔裏的空氣全被吸光,文璟才放過了她,緩緩退離她的地盤,卻不舍離去,依然在村口徘徊,眸子輕啓,垂視着懷裏的她。
淺淺地相觸,溫柔而缱绻,這種失而複得的狂喜,誰能體會。
雲微瀾覺得胸口有些難受,但她喜歡這種親昵,不忍打斷,因此壓抑着胸口的不适,以爲那隻是空氣被抽光的反應,隻要慢慢補充就會沒事,可是那難受卻漸漸轉變了疼痛,痛得連眉頭都忍不住擰了起來。
看到她皺起的眉頭,文璟移開他的唇,将她松開了些,剛想開口,卻見她神色一變,一股黑血自她口中噴出,雖然她竭力扭過了頭,可仍不可避免地噴灑在他身上。
如此熟悉的場面,白衣,黑血,妖豔綻放在胸前。
這是慕容佩下在她體内的毒再次發作。
文璟立即伸手入懷,自從上次毒發之後,他就一直把慕容佩給他的解藥帶在身上,便是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以免措手不及。
文二與文七看到這一幕,立即飛身趕來,想要上前幫忙,他卻似乎并未看見,自己取了藥,倒出一粒在掌心,湊到她唇邊就要給她喂下,“小八,張嘴。”
雲微瀾搖了搖頭,勉強擡手将藥連同他的手掌推開,艱難地開口:“再等等……”
一口黑血吐出,反倒讓她有了些力氣,能說出簡短的幾個字。
文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僅他明白了,就連站在一邊的文二與文七也瞬間明白了。
“不許!”文璟掂起藥丸,再次送到她唇邊,想要強行給她吃下。
她卻堅決地咬着牙,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怎麽也不肯張開口。
“你瘋了嗎?”文二又氣又急,“不吃解藥你會死!”
雲微瀾隻是盯着文璟,一聲不吭。
她當然知道不吃解藥會死,但是她想等一等,看奇迹會不會再次出現。
上次毒發之後,體内的禁制稍有松動,讓她擁有了一絲内力,她想這次再試一試,看禁制會不會再松動一些,讓她擁有更多的内力。
她從不信命,隻信命運從來都掌握在自己手裏,如今這副身體是她的,她就要掌握它,而不是被它左右。
體内的痛楚一波波襲來,讓她的臉色一陣蒼白過一陣,連被吻得磨破了皮的雙唇也漸漸失去了血色,她卻始終咬着牙,痛得渾身顫抖也不肯退讓半步。
“好,依你。”最終,文璟作出了妥協,輕柔而堅定,“你讓我再等等,我就等。但是,一旦身體受不住時,必須馬上吃藥。”
雲微瀾緊抿的唇微微彎了一下,她就知道,他會是那個永遠尊重她決定的人。
又一波強烈痛楚自腹部向全身襲來,那種徹骨的寒意也再次從骨子裏透出來,似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凍住。
她緊咬着牙關,極力忍着這種深入骨髓的疼與冷,可仍然沒能壓抑住所有的聲息,輕哼出聲。
“咬這裏。”文璟将手臂送到她唇邊,輕聲命令。
上次是咬她自己的唇,這次是咬她自己的牙關,若任由她這樣拼力抵抗,隻怕到最後整副牙齒都會松動,再也不能用了。
雲微瀾望着橫在自己眼前的手臂,天光下,珠白錦緞上的銀羽暗紋若隐若現,那袖下,就在她唇前的位置,曾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用厚厚的藥紗包紮。
那個神志昏沉幾乎讓她堅持不到最後的晚上,就是這個人,用他的陪伴,他的血肉之軀分擔了她的痛苦。
“咬!”輕輕一個字,包含着不容拒絕,包含着命令,文璟眸色深沉若海,獨獨映着她蒼白如雪的面頰。
“你要不舍得咬主子,就咬我的。”文二忍不住,捋起自己袖子伸了過去。
雲微瀾緩緩搖了搖頭。
她一點一點松開牙關,用加倍的力氣去克制它再次合上,慢慢含住了文璟的衣袖。
文璟的手臂順勢靠近她的牙齒。
她卻隻咬着那層衣袖,将它慢慢咬進嘴裏,一點點用牙齒拖進來,直到塞滿了口腔,再也容不進他的肉。
她可以用他的衣服,卻不能用他的身軀來減輕自己的痛苦,他爲了她可以連内力都不用,她爲什麽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
深切的痛惜自眸底深處溢了出來,文璟緊緊抱住她,此刻,他唯一能做的,隻能用自己的體溫爲她減輕些寒冷。
文二無聲地握緊了拳,手背乃至整條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三個大男人,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女人受苦,他的心實在難受想揍人。
文七輕輕别開了臉,除了黑就是白的淡漠眼睛裏,第一次泛起了紅色。
“可以了,小八。”文璟抱着雲微瀾,擡手撫慰着她冰冷的臉頰,聲音輕得近乎低喃,“該服藥了,再堅持下去,會傷到你的本元。”
雲微瀾的意識已有些恍惚,可聽覺還在,聞言隻是緩慢而堅決地搖了搖頭。
堅持得越久,禁制是否會松動得越多?她不能輕言放棄。
經曆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滋味的痛楚如波浪般層層向她卷來,眼前的黑暗一陣接一陣,似乎不将她吞沒不肯罷休。
終于,她再也支撐不住,在一波漫天鋪地的黑暗侵襲之下昏了過去。
而在此之前,她分明感覺到口中的衣袖被拔了出去,一個圓形物體被送入口中,下颌一合,脖子一順,那物體便順着喉嚨咽了下去……
“小幺,你看,每種花都有它的花期,不管是哪一個季節,都有獨屬于那個季節的花開。”素衣女子回過頭來對她微笑,笑容虛幻不實,“你看這株青鸾,已經有了小花苞,等它開的時候,你的生辰也就到了。”
“這青鸾啊,是你娘生前最喜歡的花,她本來是想把這花名取作你的名字的,可你爹說,青鸾長大後會飛得很高,很遠,他還是更喜歡小幺這個名字,聽着就想讓人摟在懷裏疼,怎麽疼都嫌不夠……你娘啊,最聽你爹的話,所以就一直将你小幺小幺地叫着。可你爹呢,其實更聽你娘的話,早把青鸾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有時候一個人走着走着,都會不自覺地念出來……你爹跟你娘啊,可真是……”――
PS:大年初一,阿瀾在此給大家拜年!祝大家猴年大吉,阖家幸福,心中所想都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