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沒事了。”雲微瀾抓起鑽進懷裏睡覺的小雪貂,将它放在桌子,然後趴在桌邊上逗弄它,嘴裏絮叨着,“郁明珠沒有武功底子,一巴掌力氣能有多大,頂多疼一下,腫一會兒,這會早不疼了,腫也快消得看不見了,若還用這麽好的藥,不是顯得矯情了?”
矯情……
文二看着她高腫的嘴角,唏噓不已。
郁明珠這一巴掌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要換作别的女人,早撲進男人懷裏哭了個梨花帶雨,這女人倒好,連上個藥都嫌矯情,這樣粗枝大葉的性格,老祖宗和王妃會喜歡麽?
“瀾哥哥,你就讓王爺給你上藥吧。”小白菜恨鐵不成鋼,特意将臉湊過去,“你看,我的臉腫成那樣,用了藥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隻要抹一點,很快就能消腫了。”
以前因爲雲微瀾與文璟的關系,雖說已接受,可心裏畢竟還有點小别扭,自從知道瀾哥哥是瀾姐姐之後,這點小别扭頓時煙消雲煙,巴不得文璟與雲微瀾的關系再親密些,看着他倆這不愠不火的,她看着都着急。
“嗯,恢複得還不錯。”雲微瀾被她這臉貼得不得不往旁邊讓了讓,看了她一看,點頭,“我就不必了……”
“坐好。”文璟不含情緒地道,“這是第二遍。”
什麽第二遍?!
雲微瀾瞪着他,她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他說坐好就坐好啊?
“你還是快坐好吧。”初一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皺着眉毛催促,“不要讓主子說第三遍。”
文家的人都知道,主子看着最好說話,但說的話從來隻說一遍,若是說了一遍之後有人不聽,後果會很嚴重的……
雖然雲微瀾已不止一次打破了這個規矩,但老虎的須子還是不要經常拔的好。
可他很快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沒有摸清這個人的性子。
“說第三遍怎麽了?”雲微瀾最聽不得這樣的話,不服氣地挑了挑眉,“說吧,第三遍。”
文璟眉心微跳,緩緩傾下身子,平視着她的眼睛,眸子幽邃不見底,什麽也沒說,隻是這樣靜靜地凝視着她。
雲微瀾除了聽不得那樣的話,就是最看不得文璟這樣的神情,被他這麽一看,剛剛還乖乖躺在心窩窩裏的一顆心頃刻間就不聽話地跳了起來。
“你确定,要我說第三遍?”他問,語聲低沉,緩緩碾過這寂靜的夜,聲音裏的磁性如同魔音入耳,讓她心頭酥得不行。
故意的,這厮一定是故意的!
雲微瀾默默咽了咽口水,心底呐喊:能不這麽勾引人嗎?不知道勾引也是一種犯罪嗎?按新時代的标準,她現在還是未成年好不好!未成年!
縱然心底呐喊一萬遍,她嘴裏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後悔了,後悔成不?
她不該對文璟挑釁,這絕對是一種自讨苦吃毫無理智的行爲,在文璟展現某些方面的魅力時,她完全就是隻紙老虎啊有木有!
可是,現在若是服軟,旁邊還這麽多人站着,她丢不起這個人啊……
“我說……”文璟再度低低地開口。
“不用說了。”雲微瀾一揮手,果斷推開圍開身後的幾個人,在椅子上端正一坐,“來吧,我坐好了。”
“……”
文二扼腕——太沒骨氣了!他還等着看精彩後續。
要是文三在的話,他一定還要開個賭局,賭一賭她拔了虎須之後會有怎樣悲慘的下場。
文璟一聲輕笑,笑意溢至眼角眉梢,如江南春日流瀉開來的麗景,映得滿室生輝。
“真識時務。”他倒了些藥汁于掌心,用指尖挑起輕輕抹于她紅腫的唇角,含笑歎息一聲,“可惜呀……”
可惜什麽,可惜沒看到她臉紅麽?她鄙夷地撇了撇嘴。
指尖溫暖,藥汁微涼,在她肌膚上交相揉開,這感覺說不出的奇異,連着心也歡快地蹦哒了好幾下。
“嘶——”
“疼?”文璟問。
“嗯嗯。”她連忙點頭。
“那我再輕點。”文璟唇角一彎,繼續抹藥,隻是用力更加輕柔。
“不不,剛才那力道很好,不用再輕了。”她連忙強調。
還輕?再輕,她的臉都要跟着這藥融化了。
“奇怪,這藥專治臉上的淤傷,配方用藥都極爲講究,就算破了皮也不會疼,你怎會有感覺?”初一很是不解地望着她。
雲微瀾嘴角一抽,正想着如何編個瞎話解答他的疑問,貼心小棉襖小白菜已說道:“哎呀,肯定是那個郁小姐下手太重了,我抹藥的時候,臉還疼得直想哭呢。”
“你那臉都腫得像豬頭了,皮薄得發亮,跟她能一樣嗎?你疼是因爲臉疼,不是因爲藥,她臉腫得又不厲害,也沒說疼,抹上藥怎麽反而疼上了。”
雲微瀾:“……”
這臭小子,有必要分析得這麽透徹嗎?
她目不斜視地坐得更加端正,隻專注地盯着眼前修長精緻的那隻手,瞟也不往文璟臉上瞟一眼。
這厮分明一早就知道她在瞎說,還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真是氣人啊氣人。
“那位郁小姐下手真重。”小白菜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我看她人挺好的,爲了我還得罪過長公主,沒想到她對瀾哥哥……”
“是我對不起她。”雲微瀾歎氣,心想着郁明珠現在還不知怎麽被郁相訓斥。
“就算對不起她,這一掌也算還完了。”文璟沒什麽表情地道,“不許再有下一次,否則……”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我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嗎?”雲微瀾生怕他找郁明珠麻煩,連忙保證,“這次就算我還她的,以後她要再想打我,可就沒機會了。”
“不會就好。”
雲微瀾仰着脖子,沒敢接話。
等抹完了花,已過去一盞茶的功夫,雲微瀾早已坐得不耐煩,不明白這巴掌大的地方有什麽好抹的,至于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卻見文璟收手時微微一笑,“嗯,肌膚手感不錯。”
“……”
敢情這半天都是在吃她的豆腐!
虧她還怕他老人家心情不爽,硬是把屁股牢牢粘在椅子上半天沒敢挪動。
“好了,早點睡。”文璟不理會她心裏的郁結,用清水淨了手,準備離去。
“等等!”雲微瀾蹭地站起,一個箭步沖到他前面,“文七還沒回來,總得聽聽他查了些什麽。”
“誰說文七一定能查到什麽?”
“……”雲微瀾聽着這毫無責任感的話,頓覺喉頭發堵,“難道你還真想讓我娶慕容憐?”
“有何不可?”文璟輕笑,“成爲皇帝的驸馬,可是很多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雲微瀾重重哼了一聲,“誰稀罕誰拿去,我可無福消受!”
“依我看,這事兒你就不該承認。”文二插進來,“本來就與你無關,你還非得惹火上身,真不明白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幹出這種傻事。”
“你不懂。”雲微瀾搖頭,神色淡了下來,“我若不承認,會出人命。”
“出誰的命?”
“慕容憐。”
文二頓時不再說話。
這個二公主十數年如一日地窩居在宮裏,要說存在感,幾乎可以說沒有,若不是這次皇帝讓所有公主與皇子都跟着長見識,他都不認得二公主長什麽樣。
可要說她給人的印象,偏偏又極爲深刻,隻因爲太過怯懦,怯懦得認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公主。
如果說,她真被不知名的人奪去了清白,雲微瀾又不承認的話,以她的性子,還真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小白菜咬着嫣紅的嘴唇靠在雲微瀾身上,眼睛裏浮着一層亮亮的水光。
她同情慕容憐,也最明白人在絕望時的痛苦,因爲她自己也經曆過。
可這件事不小,連她都知道弄不好會被殺頭,瀾姐姐這樣承擔了下來,會有多大的危險?
可是,瀾姐姐……她就是這樣的人啊,就像當初對她,對楊新他們一樣,從來不會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顧。
文二沉默了半晌,斜了雲微瀾一眼,“你這樣總是爲了别人不顧自己,早晚會累死,被人害死!”
“放心吧,就算死我也要抱着你家主子一塊兒死。”雲微瀾眼神裏滿滿的狡詐算計,“而你,作爲你家主子忠誠的屬下,爲防止主子跟着我一塊兒死,會眼睜睜看着?你不會,也不敢!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聲一掃剛才的沉悶,吓得桌子上的小雪貂不辯親疏,“蹬”地一下跳入文璟懷裏。
文二:“……”
嚣張狂妄狡猾奸詐已不足形容他此刻對眼前狂笑之人的評價,前路漫漫,他隻感受到了灰色的絕望。
文璟滿意地撫着懷裏乖順的小貂,也很滿意雲微瀾那句“就算死也要抱着他一塊兒死”……嗯,總算有點生死相随的自覺了。
文二爲了不讓衆人的耳朵受到荼毒,明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明日的狩獵你就不參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