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别說了。”慕容憐搖了搖頭,“雲大人他,他可能并不喜歡我……”tqR1
“不喜歡你?那爲什麽要對你……”
“他能那樣對我,承認了今晚的事,還同意娶我,已經對我很好了。”慕容憐揉着衣帶,蒼白的臉帶着一絲惶然,“香兒,我很高興他能娶我。隻要他願意娶我,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不在乎,所以,這種話你以後不要再提了。”
“公主……”香兒重重地叫了一聲,既心疼又無奈。
慕容憐已轉身,挑了個沒人的方向往坡下走去。
對于自己的命運,她早已死了心,要麽老死在宮中,要麽哪天有哪個番外之邦前來求親時,被人想起來,作爲和親的禮物遠赴他鄉。
對婚事,她從不曾有過奢望,甚至想過,隻要不遠赴異鄉,便是如此委曲求全地在宮過一輩子,也好過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如今,即使嫁的人不一定喜歡她,可至少是她喜歡的,還有什麽能比這更好?
她很滿足,也該滿足。
香兒見勸不動她,隻得跺了跺腳,緊跟在後面。
等她們走遠,黑暗中走出一人,身着紫袍,狹長眼眸微微眯起,望着慕容憐消失的方向,“讓人去查一查今晚的事,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奴才這就去。”身後,錢公公看了他一眼,退了下去。
慕容佩眸光一轉,望向更遠處的那片平地,陰柔的容貌在微爍的火光中更顯柔美。
雲微瀾娶慕容憐?
兩個女人成親?
他不喜歡看到有人在背後算計她,卻也不願意放棄看到她吃癟的模樣,在她手裏吃了那麽多的虧,總該收點利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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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郁相手持馬鞭立于帳篷之中,滿臉怒容。
郁方臣盡管心裏發顫,但仍倔着脖子不肯跪,想要給他姐姐壯膽,不想身邊的郁明珠什麽也沒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腿一軟,也跟着跪在她旁邊。
“可知自己犯了何錯?”郁相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們,心中的怒意無法形容。
他在朝二十餘年,在今上登基之後更是榮居相國之位,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何等丢過這麽大的臉,給人看過這麽大的笑話。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外面那些大臣将如何編排他,從此以後,在背後将會被淪爲怎樣的笑柄。
相府的千金喜歡上了小倌,并當衆與人糾纏不清,這是怎樣顔面盡失的醜事!
“女兒不知。”郁明珠平靜地回答。
“不知?”郁相心中的怒火再添三分,猛地揚起手中鞭子,朝着郁明珠就揮了過去。
“啪!”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郁明珠身子一晃,硬是咬緊了牙關,半聲都沒有吭。
“姐!”郁方臣驚叫一聲,連忙伸手扶着她。
“可知錯?”郁相再問。
郁明珠緩緩搖頭,聲音依然平靜,“女兒不知。”
鞭子再度挾着怒火揮了過去,帶着呼呼風聲,郁方臣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護住郁明珠,用後背對上了落下的鞭子。
“啪!”鞭子重重落在郁方臣背上,痛得他“啊”了一聲。
“臣兒!”郁明珠頓時紅了眼眶,使勁推開他,“你傻啊,鞭子有什麽好搶的!”
“姐,你不是總說我長不大,不像個男子漢麽?”郁方臣忍着後背火辣辣的疼,呲着牙笑,“這回,你再也不能這麽說我了。你是我姐,我不護你護誰?鞭子當然該由我替你擋。”
“不用搶,你倆都有份!”郁相斥道,“這些年你在外頭胡鬧,我都沒怎麽罰過你,這回就一起罰!”
“爹,你不用遷怒弟弟,有什麽火就朝我發。”郁明珠挺直了脊背,“在爹看來,女兒喜歡上了雲微瀾,是爲錯。可女兒并不認爲喜歡一個人有錯,也不認爲‘喜歡’這兩個字還需加上那個人的身份背景等等附加條件。喜歡是喜歡一個人,而不是喜歡那些條件。”
“你喜歡他,可他喜歡你了嗎?”郁相被這番言辭氣得手都在發抖,“堂堂相府的千金,我郁達的女兒,不愛高門權貴,偏愛低賤末流,可笑還被人嫌棄,讓人看盡了笑話,你是要将郁家祖宗的臉都丢盡不成?”
一句“他喜歡你了嗎”,讓郁明珠死死咬住了唇,才将眼裏的淚意逼了回去,而“嫌棄”一詞,更是刺得她心頭一痛。
“是,女兒今日行事有欠考慮,這一點确實有錯。”她聲音微顫,“但是,對于喜歡雲微瀾這一點,女兒不會認錯。就算他拒絕了我,女兒也不後悔。”
因爲雲微瀾,她才知道了什麽是心動。
因爲雲微瀾,她才明白爲什麽不喜歡那些官家子弟。
隻因爲自己骨子裏也有叛逆不羁的天性,向往灑脫自在的生活,而相府的門楣已決定她不可能得到這樣的生活,直到遇見了雲微瀾。
在某種程度上,她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共通點,這種相似的特性深深吸引了她,直到難以忘卻。
“好一個不後悔。”郁相怒極冷笑,“今日,本相就讓你知道什麽是後悔!”
手裏的鞭子再度揚起,郁明珠閉起了眼睛,引頸以待,等着那一記淩厲的鞭打落在身上。
“住手!”一道人影跌了進來,抱住了郁相高擡的手,急聲道,“老爺,住手!”
“你放開!”郁相回頭怒視着她,“都是你平時縱容嬌慣,才使得他們有今日這般模樣,你若敢攔,我連你一塊兒打!”
“好,你打!”郁夫人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流下眼淚,“你若真狠心打得下手,就将我們娘兒仨一塊兒打死,省得礙了你的眼。”
“你!”郁相火從心中起,甩手就揮出一鞭子。
“娘!”
“娘!”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兩道人影一先一後向郁夫人撲了過來。
“哐啷……嘩啦……”一連串稀裏嘩啦的聲響接連不斷響起,鞭子并沒有落在郁夫人或者其他人身上,而是從他們身邊擦了過去,繼而轉了個方向,狠狠抽向一旁的桌子,桌上的茶壺茶盞紛紛被掃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郁夫人被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眼睜睜地看着鞭子揮了過來,整個心都似乎停止了跳動,想不到郁相真會不顧念夫妻之情,對她下手,都做好了皮開肉綻的準備,未想最終郁相還是手裏留了情,拿桌上的東西洩了憤。
“哇……”驚吓之後,是深深的後怕,郁夫人推開撲過來的郁明珠與郁方臣,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放聲大哭。
什麽國相夫人,什麽儀态形象,統統都不要了。
上次爲了郁方臣的事假哭了一回,讓郁方臣免了一頓責罰,這回是真的被吓着了。
“娘,您别哭啊……”郁方臣蹲在郁夫人身邊,手忙腳亂地替他娘擦眼淚。
郁明珠緊抿着唇蹲在另一邊,望着地面那堆碎瓷片一言不發,眼底有些晶瑩在閃爍。
“你還真打啊郁達,你還真打……”郁夫人哭得喘不上氣,捶着胸口邊哭邊罵,“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想當年你窮困潦倒,連口吃的都沒有,要不是我爹……要不是我爹看着可憐收留了你兄妹倆,你們早不知被扔去哪個亂葬崗了……”
郁方臣詫異地張大了嘴,要不是今日他娘說起,他都不知他爹居然還有這樣落魄的過往。
“也就是我願意嫁給你,别人家的姑娘哪個看得上你……如今你官大了,氣也足了,居然打起老婆孩子來……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算餓死在我家門口,我也不會讓我爹收留你……”
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着忘恩負義的郁相,帳篷雖然厚實,到底也不是很隔音,這哭聲傳出去落在外面那些下人的耳朵裏,個個聽得驚奇萬分。
郁相臉色沉得如鍋底,這些事情他最不希望人提起,郁夫人平時也極爲注意,從不對人說起,便是自己的兒女也不曾說過,就是爲了維護郁相的臉面,如今因這一鞭子,氣恨之下一股腦兒全都說了出來,真正是揭了他的舊傷疤。
可又不能否認的是,郁夫人所說字字屬實,偏偏讓他發作不得。
“别哭了!”郁相怒聲道,“别忘了,你如今是相國夫人,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有些話自己清楚就行了,你非得鬧得人盡皆知不成?”
“若不是你過分,我會說?”郁夫人擡頭,滿臉淚痕,“再怎麽說,臣兒和珠兒都是你的骨肉,是與我這個糟糠之妻生的,你如今要打死他們,連我也不顧了,是不是嫌我老了,想再娶個年輕漂亮的?是不是嘴裏不說,心裏恨着我這些年來不給你納小妾,早恨不得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