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撣好衣袖,負手于身後,淡淡道:“小八是真性情,我喜歡。”
慕容顯眼底一冷,一個不留情面,一個不鹹不淡,誰都沒有将他放在眼裏……
“哎,四殿下,一起走啊。”雲微瀾忽然拉着小白菜大步往外走去,連招呼都沒跟他打。
慕容顯随她望去,見慕容佩已快出院門,而她正追在他身後。
“太子殿下恕罪,小八就是這個性子。”文璟似無奈又似寵溺地笑了笑,“我且去追她,殿下自便。初一,我們走了。”
“是。”初一如同小大人般朝慕容顯作了一揖,便随文璟緊随而去。
一時間,院内所有人都走光,隻剩下院中候命的幾名宮婢,慕容顯站在院中,望着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幾個身影,微微眯起的眸中隐隐透出幾分殺氣。
不能爲他所用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惜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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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微瀾帶着小白菜走不快,等追到外面,慕容佩已消失在一道花籬後,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叫喚。
小白菜剛才一直處于緊張狀态,如今遠離了慕容丹的院子還沒完全放松下來,捂着心口喘着氣,結結巴巴地道:“瀾哥哥,四皇子好像……好像不想跟你說話……”
雲微瀾默默呼出一口氣。
是啊,身爲一名皇子,被人那樣戲弄,戲弄完了還被獨自扔在小倌樓,一動不能動地任人宰割,任誰都會生氣……
宰割?
這兩個字從腦海裏飄過,她蓦地吓了一跳,她那晚就那樣走了,雖說讓那些小倌都退下了,可慕容佩畢竟被點了穴道,絲毫不能動彈,這萬一有人進去,他豈不真是任人宰割?
那他的清白,可不毀在她的手裏?
“不會不會……”雲微瀾随即否定,自我安慰,“就他那樣的人,哪來的清白……”
可即使如此,她心裏還是不免打起了鼓,“應該不會吧,好歹也是個皇子,誰敢對他動手動腳……這幾天也沒聽到什麽動靜,要有人真敢動他,不可能這麽無聲無息才對……”
“在嘀咕什麽?”文璟的聲音響在耳側。
小白菜連忙自覺地退開一些,與随後而來的初一站在一起。
“你說,要是慕容佩在一品香失了身,我是不是罪過大了?”雲微瀾惆怅地望着那片花籬,突然覺得那晚自己做得好像有點過分。
“想想那晚,若沒有福來,你會如何,就不會有什麽罪過不罪過的了。”文璟并未如她那樣看向慕容佩消失的地方,而是垂眸注視着她潔白的耳朵與圓瀾的耳垂,在夜色裏,那耳垂就如同一顆蘊着光暈的珍珠,“你若不做,我也會做,隻是,方法會有略有不同,也不會如你那般的雅緻。”
雲微瀾一拳捶在自己掌心。
是啊,要論起慕容佩那晚的表現,就是進十次一品香都不爲過,她怎麽反倒同情起他來了。
隻是……
她回頭望向文璟。
他說,她若不做,他也會做……
他就如她身邊的守護神,不管發生了何事,不管面對的是何人,他始終站在她身邊,在她面對危險與強權時,成爲屹立在身後最強大的倚仗。
“爲什麽對我這麽好?”不覺間,她問。
文璟低眸望着她,眼眸幽黑深邃,浮着淡淡笑意,“因爲,我想對你好。”
就這麽簡單?
雲微瀾微微擡了擡眉,并不是很相信。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而她,自認也沒有讓人一見鍾情的魅力,憑什麽文璟那樣受萬人矚目的男人會看上她?
不過,這話聽着挺順耳。
“不過,聽說有人看到慕容佩在一品香衣衫盡敞,褲腰松散……”
雲微瀾眼睛一亮,賊兮兮地笑起來,有人看到了?難怪慕容佩的臉色這麽不好,對她的叫喊也充耳不聞,原來如此。
“那應該,是你的傑作吧?”文璟的話在緩緩繼續,有着一絲意味不明。
“那當然。”雲微瀾得意地笑起來,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邊有危險,“本來我是想把他褲子也扒了的,隻不過……咳咳,後來想想就算了,就隻把他衣服給敞開了……啧啧,你還别說,慕容佩身材皮膚都還不錯,跟女人有得一拼。”
“哦,你還想扒他的褲子?”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緊貼着肌膚。
她張口就要答,忽然心頭警鈴大作,猛地身子一歪,往旁邊竄了出去,耳珠尖上那一點濡濕被夜風一吹,絲絲地涼,她卻覺得整隻耳朵都熱得慌。
他居然,吮她的耳垂!
“想扒男人的褲子,跟我說,我随時歡迎你來扒我,但别人的……”文璟上前一步,俯身湊近她,微眯的眸子透着幽幽的暗光。
她趕緊捂着耳朵往後一退,又來?
卻見他微一勾唇,勾出一抹危險的弧度,低低道:“你若扒别的男人的褲子,我不介意再給你脫一次衣服,然後把你綁在床上,哪裏都去不了。”
雲微瀾:“……”
他又不是她的什麽人,憑什麽管她扒不扒?
要換作以前,她立馬就将這話扔給他,但看到他眼裏那抹幽光,她還是忍了忍,将這話咽了回去。
混蛋!
看着明明是個芝蘭玉樹的貴公子,說出的話怎麽就像個禽獸?
雲微瀾扭頭就走,小白菜連忙追了上去。
初一站在原地沒有動,剛才兩人的對話他零星聽到了幾句,隻覺得小臉燒得慌,幸好天色昏暗沒人看見。
“走吧。”文璟唇弧微揚,眸光往一處陰暗的角落淡淡一瞥,往住處而去。
初一緊走兩步,跟在身後。
人遠去,此處再無聲響,角落裏兩道人影慢慢顯露了出來。
“姐,我們也走吧。”郁方臣有些悶悶不樂。
郁明珠望着雲微瀾與文璟離去的方向,臉色有些黯淡,許久,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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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車隊再次出發。
雲微瀾睡眼惺松地上了馬車,倒在榻上繼續睡。
昨夜鬧出的動靜不算小,雖然敢去慕容丹那邊去圍觀的人并不多,但這件事卻在各府私底下悄悄流傳,幾乎無人不知。
因此早上出門時,其他人對她都是能避則避,避不了也是匆匆應付,生怕惹禍上身。
她心中跟明鏡似的,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對文璟昨晚說的那句話一直耿耿于懷,回去之後越想越怄,向來隻有她欺負人,怎麽在他那裏,卻總是落于下風?
因此并沒有像昨日那樣與他同坐,而是把初一趕了下去,自己與小白菜同乘了一輛。
馬車略有晃蕩,雲微瀾在睡飽之後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對面的位置,一人錦衣玉帶,神色慵懶,倚着案幾優雅閑适地看書,那神情,如同他才是這車子的主人。
再一看,小白菜不見了。
她竟然睡得這樣死,連車裏換了人都不知道。
他修長的手指正輕挑起書頁,似感覺到她睜眼,眼睫一動,便向她看來。
眸光清澈如水,帶着微微笑意,隻一個簡單的眼神便已足夠颠倒衆生,看得她心頭重重一跳,随後便是一陣氣悶,也不理他,自己撩起窗簾往外望去。
本是随意一望,卻讓她倒吸了口冷氣。tqR1
車窗外峭壁嶙峋,岩石突兀,一眼望去筆直下垂,似乎被一把巨斧生生劈去一半,此時陽光正好,那下面卻是陰暗無邊,一眼望不到底,竟是一片懸崖。
車輪與那崖邊也不過相距三尺,若有不慎,極有可能便會墜入山崖,落得個屍骨無存。
再往前方放眼看去,一座高陡險峻的青山矗立在馬車另一側,此時山道狹窄,僅能容一輛馬車通行,原本兩兩并行的車隊已拉開長長一線,這支數千人的隊伍呈一字形在蜿蜒的山路上撩開,顯得更加綿長。
時值中午,車隊并不停頓,緩慢而有序地行駛在山道上,雲微瀾望着這看不到盡頭的山路,也算明白了爲何昨天兩次在行館停留。
算路程,昨天行了一半都不到,但若是抓緊時間趕路,反倒要被困在這山路上過夜,形成不上不下的局面,看來這行館也并非設得沒有道理。
“吃點東西,等過了這座青峰山,圍場就不遠了。”文璟将一個扁平的食盒遞了過來。
雲微瀾裝作沒聽見,他也隻是微微一笑,将那食盒放在榻上,自己再次低頭看起書來。
食盒裏放的是京都最好吃的點心,她随手拿起一塊,邊吃邊看着外面的景緻,再無睡意。
似乎是因爲山道崎岖,地勢險峻,這數千人的隊伍沒有半點人聲,車外是辘辘的車輪聲,車内是偶爾響起的翻書聲,山風自窗外吹過,顯得格外安靜。
等到日頭西斜,車隊終于出了青峰山,低矮的山嶽與平緩的樹木草地便展現在眼前。
其他馬車或多或少地傳出輕呼,有走出危險地帶的放松,也有即将到達目的地的喜悅,有年輕的公子小姐更是紛紛探出頭來,對着那片不遠處的圍場歡呼。
“到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