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雲微瀾倒是想不到這事會讓皇帝如此生氣。
不就是逛一逛小倌樓,這在很多京都是十分普遍的現象,就連名門望族的公子,私下裏去小倌樓找樂子也是司空見慣之事,實在不必大驚小怪。
“别人是别人,皇家是皇家,哪能一樣。”初一看出她的想法,老氣橫秋地道,“四皇子出生皇家,一言一行都牽系着皇家的臉面,哪能随意而爲。”
雲微瀾摸了摸下巴。
要這麽說,她這一招似乎有點狠,不過,誰叫慕容佩先惹她的。
“皇上還說,你身爲監察禦史,四殿下行爲有失,你非但不加以制止勸誡,還陪同他一起去那種地方,也要受罰。念你是初犯,就罰你跟四皇子一同閉門思過,這幾日都不用出門了。”
什麽?!
雲微瀾掏掏耳朵,以爲自己聽錯。
這事居然她也有份?
“是慕容佩在皇帝面前狀告了我?”她問。
昨晚被她所制吃了那麽大的虧,還被皇帝斥責處罰,慕容佩還不得恨死她?肯定得抓緊機會報複她。
“這還用得着四皇子說嗎?”初一以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她,“現在至少有半個京都的人都認識你,皇上能知道四皇子去一品香,能不知道你也一起去了?”
這麽說,慕容佩并沒有拉她下水?
也是,她與文璟的事,還有郁方臣的事,早已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見到過她的人也不在少數,聽說還有好事之人描了她的畫像随身帶着,找塊石頭坐下來就宣講她的“英雄事迹”,更是将她的形象“發揚光大”。
皇帝知道了确實不稀奇。
再轉念一想,她目前的确還擔着個監察禦史的頭銜,雖然到現在都沒去禦史台當過一天值,但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她帶着慕容佩去逛小倌樓确實算失職,這個責罰也不爲過。
“還有,過幾天就是秋獵的日子,每年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皇上都要前往皇家獵場狩獵,朝中除了駐守京畿的文官武将之外,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帶家眷随行。”初一很認真地道,“主子讓你收拾收拾,到時随他一同前往。”
福來剛閉上不久的金瞳倏地睜開——秋獵?那可是它最喜歡的遊戲,又可以跟着主子去玩了。
跟随皇帝去獵場狩獵?
雲微瀾雙眸也是一亮,這倒是個不錯的消遣。
以前她就喜歡去野外挑戰生存極限,有時候是一群人集體受訓,有時候則是她獨自一人,帶上極少的裝備與食物朝深山老林出發,在這期間,打獵那是常有的事。
曾記得有一回,她因追捕獵物受了傷,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引來了一隻金錢豹。
金錢豹性子兇猛,但一般不傷人,那次可能是多日未進食,餓得狠了,所以聞着血腥味一路找來,想以她爲食。
那是她所有野外訓練中最爲殘酷的一次,她面對的是一隻食人的猛獸,而手上能用的武器隻是一把匕首。
那次搏鬥到底有多兇險,她已經不太記得,但最後,當手中的匕首插入金錢豹的脖頸,大股溫熱的鮮血噴灑在她臉上時,心中那股成就感難以描述。
用一把匕首殺了一頭體型比自己還要大的食人猛獸,這種機會有幾人能遇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自此,她對野外訓練更爲熱衷。
或許,她的骨子裏就流淌着不安分的血,而這種不安分,被人稱之爲“勇敢”。
“文八?”初一見她久久不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雲微瀾收回思緒,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說了不許叫文八,還叫。”
初一揉着被她拍疼的地方,沒敢說話。
不叫文八叫什麽,就按她說的叫瀾哥哥嗎……他叫不出來。
“這種好事怎麽能不去。你回去跟你主子說,我沒什麽好收拾的,出發的那天叫上我就行了。”
“瀾哥哥,那我呢?”小白菜眼裏有着小小擔憂。
那種地方她一定是不能跟着去的吧。
雲微瀾摸了摸她的童髻,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初一,“你跟你主子一起去麽?”
“我當然是要跟着主子的。”初一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轉而對小白菜道,“各家主子都會随身帶些随從在身邊伺候,你可以跟着一起去,主子去打獵的時候,你跟着我待在營帳裏就好了。”
“太好了。”小白菜頓時笑彎了眼。
------
六日後。
天剛剛泛白,雲微瀾便坐着文璟的馬車到京都北城門等候聖駕。
被文璟從被子裏挖出來的時候,她還打着哈欠怪他起得太早,到了北城門才發現,那邊早就停了大批車馬,烏泱泱一片看不到頭,他們算是來得晚的。
因爲早到的人等得無聊,來得晚的文璟與她就格外引人注目。
雲微瀾剛打開車簾,四面八方射來的灼灼目光就讓她有種萬衆矚目的錯覺,就是當皇帝也不過如此。
有不少人露出驚訝之色,稍後看到文璟便是了然,随後便陸續有竊竊私語響起。
正停在他們前面的郁相看到她,更是冷哼一聲,冷冷轉過身去。
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小白菜與初一趁着這空檔下車走了過來,沿途的議論聲不可避免地落在耳中,讓初一皺了皺眉,小白菜更是氣憤難當。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說瀾哥哥!
雲微瀾見小白菜上了車也不說話,鼓着腮幫子坐在那裏生悶氣,不由好笑,卻也不出聲,由她自己消化。
官階不夠高?攀附安平王?
她知道這次狩獵規格很高,隻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者王爵皇親才有資格帶着家眷跟随皇帝出行,她的官階在正八品下,哪裏輪得到她?
但以她和文璟的關系,若是以文璟家眷的身份,卻又是可行的。
可文璟一介王爺,哪有讓一名男子充當家眷的道理?這不是亂了常倫麽?
小白菜與初一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言論。
不過,雲微瀾對此并不在乎。
亂了常倫又如何,說她攀附文璟又如何,别人不明白事情的真實内情,愛說說去,她從來都不會在乎别人的看法,那樣活着太累。
她隻需做好自己,對郁相那樣的冷臉更是不加理會。
若無其事地掀着車簾往外望,忽然感覺有一道不同與其他人的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轉頭望去,卻是坐在馬車裏的郁明珠。
郁明珠抓着窗簾,一雙杏眼緊盯着雲微瀾,見她看過來似乎一驚,想要退後,卻隻動了一下就停住,貝齒輕輕咬住了嘴唇。
算起來,自那次在郁家帶着楊新他們之後,這些日子還是她們第一次見面。tqR1
本來不覺得什麽,可再次見到這張臉,才發現過去這些天竟是如此漫長,而這張臉卻清晰得好像昨日剛剛記過。
“姐,在看什麽呢?”車内,一個無聊得發悶的聲音傳出,随即郁方臣的臉出現在窗口。
“沒什麽。”郁明珠手一抖,窗簾落下,隐去了她的臉。
郁方臣似乎不信,自行拂開窗簾,一擡頭,卻對上雲微瀾斜斜側過來的眼眸,頓時一呆,随後像是被火燙了一般,慌不疊了縮回了腦袋。
雲微瀾因他這舉動一怔,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難道她長得很恐怖,讓他怕成這樣?
那晚夢中的情形再次浮現腦海,年幼時期的郁明珠和郁方臣都是那樣的粉雕玉琢,尤其郁方臣,胖胳膊胖腿兒,肉乎乎的一團,跟在她和郁明珠身後颠颠地跑……
“看來,他對你的教訓是記住了。”坐在她對面的文璟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輕笑道。
她扯了扯嘴角,何止是記住了,分明是把她當成了蛇蠍,看一眼都不敢了。
睡在旁邊軟墊上的福來翻了個身——這女人那麽兇,記不住才怪!
過了不久,城門内響起鳴金開道之聲,皇帝到了。
閑聊等候的衆人頓時神情一正,紛紛退至道路兩側跪地相迎,連坐在車内的女眷也不例外。
雲微瀾與文璟也下了車,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半蹲着做做樣子。
皇帝的依仗規格向來極高,并不因爲此次出行目的是狩獵而有所降低,因此在很大一撥人過去之後,皇帝的禦辇才出現在視線中,跟随在後的分别是皇後,貴妃,太子,長公主,四皇子,以及其他嫔妃與皇子公主。
這其中,最爲亮眼的,要屬長公主慕容丹的車辇,不論是車還是馬,都是一色的金光閃閃,在行駛過程中,金屬交接的聲音叮叮作響,注目程度甚至超過了皇帝。
雲微瀾一眼從那上面掃過便移開了眼,對于慕容丹的品味實在沒什麽可說的。
她的眸光落在太子車駕上,前面趕車的少年身着銀灰色的衣裝,表情冷漠,目視着前方,仿佛沒什麽事可以引起他的興趣。
慕容顯此次出行的車夫是李霆,可見對他還頗爲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