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瀾一呆,随即一把捂住肚子,使勁地壓了壓,那肚子卻偏生與她作對一般,叫得更爲歡快。
囧……
還好不是屁……
雲微瀾覺得,相比較屁,腸鳴音還是比較容易讓人接受。
“餓了?”隻聽得文璟一聲低笑,從懷裏摸出一包東西遞了過來。
剛一靠近,一股濃郁香甜之氣就飄入了鼻端,她一喜,連忙坐起來伸手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混着香氣的熱氣就從油紙包裏竄了出來,轉眼彌漫了一層子。
栗子!
糖炒的!
還是包了三層油紙連熱氣都未散的!
暖烘烘的熱意透過油紙直達掌心,分不清有多少是栗子的熱度,有多少是文璟懷裏的溫度,雲微瀾捧在手裏,隻覺得連今晚微微發涼的心也跟着被捂熱了。
“這都是我的,你别跟我搶。”她像個守财奴一般将一整包栗子小心地放到靠牆的内側,拿身子擋住,鄭重申明。
文璟似乎因她這霸道而稍顯無理的話微微一怔,随即聲音裏有掩不住的笑意,“好,都是你的,不跟你搶。”
雲微瀾滿意地點頭,剝了個栗子扔進嘴裏,栗子肉綿軟香糯,稍稍咀嚼兩下便融于腹中,倒是不曾傷及喉嚨,因爲更爲歡暢,對他豎了個大拇指,“君乃大丈夫也。”
文璟不免有絲好笑,不跟她搶栗子就是大丈夫,真不知該說這是大方還是吝啬了。
唇邊忽覺一暖,一粒飽滿完整香氣撲鼻的栗子肉抵在唇邊,那捏着栗子的手勁道十足,就這麽往他唇邊一壓,也不管他是否會磕碰到牙齒,會不會疼,就這麽蠻橫地将剝了殼的果肉塞給了他。
這女人,怕是永遠不知道溫柔爲何物了。
微微一聲歎息,他掂過果肉,并未放入嘴裏,看她将栗子連殼帶肉放進嘴裏一番吮吸,将外面裹的那層糖汁盡數舔了個幹淨,才靈活地剝殼取肉,微眯了眸子盡情體驗唇齒之間的清香,那滿足的模樣,好似天下的美味都集于這小小的果肉之中。
他靜靜地看着,昏暗的光線并不妨礙他的視線,将她的每一個口舌之間的細節都看得分毫入微,他不動,也不出聲,不願意任何一點聲響去破壞了這一刻的甯靜。
地上不時響起果殼落地的聲響,但與眼前這景象分外和諧,相得益彰,那不時發出的輕響,還有油紙的輕輕悉索之聲,反将此刻靜谧更增添了幾分。
唇上一痛,那溫熱的果肉再次落在唇間,雲微瀾一手将栗子按在他唇上,一手已去取另一顆帶殼的栗子,放入口中直至舔盡了糖汁,這才發現那剝好的果肉竟然無人來接,那嘴也未張開,便低頭看了過來。
一看,便對上文璟溢着華光的眸子,那眸子正定定地望着她,确切地說,正望着她正從嘴裏取出來的栗子。
“你放心,給你剝的栗子都是直接剝了殼的,你不用擔心會沾上我的口水。”雲微瀾隻當他的潔癖又犯了。
眼前卻橫過一隻手,從她身側的油紙包裏精準地掂起一顆栗子,放在了這手的主人唇裏,輕輕一吮。
雲微瀾:“……”
居然學她的樣子。
雲微瀾覺得一個男人,尤其是個優雅到骨子裏的男人,伸出舌頭舔栗子殼上的糖汁這種事做起來真的連想想都會覺得違和,但眼前這個人就這麽做了。
非但做了,而且還做得優雅至極,體面至極,從容至極。
她很想說: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您能抛下矜持做出如此不符合身份的事,我也是真心服了。
可這話在嘴角溜了幾個圈,還是沒能說出來。
實在是……自愧不如。
雲微瀾拿着手中光秃秃的栗子,努力回想自己剛才是怎麽舔的,想不起來,遂重新拿了一下放進嘴裏,一想不對,又掏出來學着旁邊那人的樣子,輕輕地啜……
沒啜兩下,她又一把将栗子扔進了嘴裏——她生出來身上就缺“優雅”這個詞,這種附庸風雅的事兒還是别做了。
“果然這樣吃更香甜。”文璟一笑。
“那是。”雲微瀾驕傲昂首。
吃了那麽多年的栗子,要是這點經驗都得不出,那就枉爲兩世做人了。
如此一來一去,一包栗子很快見了底,當雲微瀾伸手一摸,結果抓了個空的時候,她突然醒悟過來一件事。
“最後一個都不留給我,還說不跟我搶!”她怒視着将最後一顆栗子放在唇邊的某人,把手裏的油紙抖得嘩嘩作響。
意猶未盡的後果就是肚子根本沒覺出飽,這個不守信用的男人居然還不知不覺地吃了那麽多,實在可惡!
文璟溫文而雅地吮盡糖汁,這才微微一笑,“我沒有搶。”
“還說沒有。”雲微瀾更怒,“你手上的栗子就是罪證!”
文璟不緊不慢地道:“我那是拿……你一直看着的,并沒有阻止,便算不得搶。”
“……”雲微瀾被堵得半天回應不出來,一時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朝着他手裏的栗子就撲了過去,“還給我!”
文璟一下子被她撲在床上不能動彈。
這栗子果然沒白吃,剛剛還手腳無力的人,這會兒卻如餓虎撲食,竟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勢。
雲微瀾雙手緊緊拽着那顆僅存的栗子,眼神兇悍,姿勢勇猛,仿佛文璟不放手,她就将他的手一道吃下去。
文璟平躺在床上,看着披頭散發目露兇光的她,不禁低笑出聲。
這模樣,還真像是護食的虎崽子。
便是将手一松,那栗子就被奪了過去。
雲微瀾看也不看,将那殼剝了,将果肉往嘴裏一抛,眼睛始終挑釁地看着他——看他還敢跟她搶!
被壓的人文文弱弱倒在那裏,如同一隻被強盜淩辱的小綿羊,待她将那果肉吃得幹幹淨淨,全數下了肚後,才悠悠地說了句:“那上面,還沾着我的口水。”
“轟——”雲微瀾被這話炸得有點發蒙。
他的口水?
他的口水!
“你你你你……你不早說!”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有些氣急敗壞地吼道。
文璟的口水,被她吃進了肚子裏?這是怎樣驚悚的一個事實!
“動作太快,我還來不及說,你就已經吃下去了。”文璟笑吟吟地回答。
借口!
雲微瀾實在覺得眼前這男人笑得礙眼,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剛才自己那副樣子,稍稍回想一下,确實有那麽一點點饑不擇食的意味……
深吸了口氣将火氣用力壓下,心裏縱使萬分懊惱,但即使輸了人,也是不能輸了陣的。
她動了動還未緩過來稍顯僵硬的臉頰,故作撐起一個灑脫的笑臉,幹巴巴地道:“不就是一點口水嘛,反正也是我吃的你的,不虧,嫌了。”
囧……
她在說什麽……
文璟輕輕地笑了,笑到後來竟有些抑制不住,胸口處傳來的震動連她這個趴在他身上的人也能明顯感覺到。
雲微瀾要惱羞成怒了。
“确實不虧。”文璟卻在此時适時止了笑,隻是唇邊的笑意仍是抵也抵不住,“不僅吃了我的口水,還将我壓至現在,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雲微瀾眉頭一蹙,正要出口反駁,低頭間卻看到自己正如欺男霸女的惡霸一般,雙手扯住人家的胸口,屁股坐在人家的腰上,這威武雄壯的姿勢,正是說自己不是強盜都沒人信。
臉上一燙,幸好天黑沒人能看清,她松了手,想要退開,衣袖卻被人扯住,身下之人悠悠笑道:“占了便宜就想跑?”
“那你還想怎樣?”她猛地抽回了袖子,一骨碌翻身而下,貼着床内側絕不肯再與他有半點接觸,便是衣片都不行。
房内一時間安靜無聲,雲微瀾臉上餘熱未褪,卻見文璟慢慢坐起身來,一雙眸子靜靜地望着她,“今日,你在宮中發生了何事?”
雲微瀾呼吸一頓,随即無事人一般輕描淡寫道:“我還能有什麽事,不過是等你等得不耐煩了,早早出宮了而已。”
“哦?”文璟探過身來。
身後已是牆壁,退無可退,雲微瀾警惕地瞪着他,卻他在一尺之距時停住,眸光下移,落在她脖頸上,“那這傷口又是怎麽回事。”
這話用的根本就不是疑問句。
不過雲微瀾卻微微舒了口氣,還好,問的隻是脖子上的傷口。
“不小心被樹枝刮了一下。”她繞過他,點亮床頭小幾上的燈盞,拿起藥瓶,“剛才困得很,上床前忘了抹藥。”
她是确實是忘了傷口被慕容佩再次劃傷這事,一半是因爲洗胃洗得全身無力,一半是本身就沒将這傷口放在心上,早知道他的眼力如此敏銳,就是再累也要抹了藥再睡。tqR1
文璟眸光一深,卻并未說什麽。
看着她将藥倒在手心裏,然後便大刀闊斧地往脖子上一抹,那動作之猛可見對傷口毫不顧惜,終究看不過去,伸手将她一攔,拿過藥瓶倒出一些,用指尖替她輕輕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