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對如此無賴的話語,郁明珠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哪裏還對得上話。
尤其對方當真一副采花賊的模樣,她便是誰都不懼,如此情景下也是心有懼意的。
一個能輕易入了相府的人,看着又是個正當年輕的男子,力量上的懸殊讓她不敢輕舉妄動,這也是她一直聽從雲微瀾行事的原因。
她的身份,容不得一絲污點。
相府的門第,也出不得半點醜聞。
“你到底想怎樣?”郁明珠終究是放軟了态度,紅着眼圈問道。
“很簡單,在下隻是想出去。”雲微瀾見好就收,見她服軟,也沒有再繼續逼着她,朝外面呶了呶嘴,“可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憑我自己,想要平平安安地出去,恐怕難度不小呢。”
“相府果然養了一群酒囊飯袋,大白天的連賊進來了都不知道。”郁明珠恨恨地罵了一聲,火氣又上了來,“你既然進得來,就應該出得去,沒有這個本事就别學别人采什麽花……”
雲微瀾不答話,隻是晃了晃手裏的肚兜。
郁明珠立即住嘴。
門外,郁夫人與香荷的對話聲已隐隐傳來,似乎要進來。
雲微瀾扔了肚兜,走過去搬屏風。
“你做什麽?”郁明珠一急,“快攔上。”
“我在等郁小姐的答複。”雲微瀾懶懶地半倚在屏風上,“用不了多久,郁夫人恐怕是要進來了,你說,她要是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副樣子跟一個陌生男人同處一室,這孤男寡女的,她會怎麽想?你說她是把你許配給我呢,還是讓外面那些家丁進來,将我亂棍打死?”
“哪個都不會。”郁明珠一哆嗦,根本不能想像被母親看到眼前這副樣子的場景。
“也是。”雲微瀾點頭,“在下區區一個采花賊,郁夫人定然是看不上的,這樣的女婿太辱沒相府的門庭。而亂棍打死……呵呵,郁夫人是好面子的,郁小姐的千金之軀又怎能入了那些凡夫俗子之眼。這麽說來,我也隻能狠狠心,等郁夫人進來的時候打暈了她……哎呀,打人這個尺度很難把握,萬一不小心将她打死了……”
“别傷我娘。”郁明珠脫口打斷。
“那郁小姐的意思……”
“你先去床底下躲一躲,等我娘走了,我會帶你離開相府,保證你毫發無傷。”
“我不放心。”雲微瀾搖頭,“萬一郁小姐中途變卦,在郁夫人進來之後喊上那麽一嗓子,那在下豈不成了甕中之鼈?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郁明珠被氣得無語。
“珠兒,沐浴好了沒有?”随着開門聲響,郁夫人的聲音随着腳步聲傳了進來。
郁夫人身爲相府主母,又是郁明珠的母親,婢女沒有阻攔的道理,便是攔,也攔不住。
“娘,還沒好。”郁明珠頓時一慌,看向雲微瀾的眼裏多了分懇求,“我從來沒求過人,這次求你,千萬别讓我娘看到你,好不好?”
雲微瀾不動。
“怎麽洗了這麽久?”郁夫人的聲音越發地近了,“府裏據說進了個采花賊,正讓人搜呢,娘擔心你,過來看看,可别讓他進了你的院子。”
“什麽采花賊,我這裏好好的,什麽外人都沒有。”郁明珠急得幾乎哭出來,朝雲微瀾連連打手勢,無聲地懇求她去床下躲着。
雲微瀾隻含笑看着她。
“珠兒,你沒事吧?”當娘的最能察覺自己孩子的變化,郁夫人聽着郁明珠的口氣,覺得有些不對勁,“娘怎麽聽着你聲音不對呢?”
“您聽錯了,我能有什麽事。”郁明珠胡亂應了一聲。
腳步聲愈近,她再也顧不得,站起身來一把抓住雲微瀾,将她往浴桶裏拖。
不能被人發現,又不能讓人傷了她的母親,她隻能出此下策。
雲微瀾也不掙,撐着浴桶順着她的力道就勢往水裏輕輕一跳,還不忘說笑一句,“就知道美人兒舍不得我。”
濺起的水花并不大,入水聲更是微乎其微。
就在她跳進去的刹那,珠簾被人拂開,郁夫人走了進來。
郁明珠又羞又惱,用雙手将雲微瀾緊緊按入水中,情急之下看到旁邊那花瓶裏養的幾株牡丹開得正好,一把扯了過來,抓了幾把花瓣扔在水裏,将手裏的殘枝随手一扔。
花瓣肥厚,又開得密實,在水裏一攪便在水面上鋪了一層,别說底下穿着黑衣的雲微瀾,便是郁明珠的身形也被擋了個大半。
“珠兒,你在做什麽呢?”郁夫人一雙利眼在房裏掃了一圈,才繞過屏風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郁明珠雙手在水裏劃拉,手上沾的全是牡丹花瓣,又看到地上的殘枝,不禁搖頭,“要用花瓣你跟娘說就是,白白糟蹋了這幾株好花。”
“反正這也是剪下來的,過不了幾天就蔫了。”郁明珠不以爲然地道。
“娘就不該把這花給你。”郁夫人哼了一聲,“現在可不比花娘在的時候,開了什麽好花都得盡了心地伺候着……咦,你的臉怎地紅成這樣?”
郁夫人定睛瞅了眼郁明珠,走過來摸她的額頭,“該不會水裏泡久了,生病了吧?”
“現在還有暑氣呢,哪會因爲在水裏泡久了生病。”郁明珠推開她的手,往臉上扇了扇風,“我是熱的。”
“熱?”郁夫人感受着屋裏的涼風,“哪裏熱了,娘覺得正好。”
“年輕人的火氣不一樣嘛。”郁明珠捧了把水潑在臉上,降溫的同時搓了搓笑得僵硬的臉,身子卻半點不敢動,一顆心更是似乎随時都可能跳出來。
不守閨儀的出格事她不是沒有做過,但這是她長這麽大,做過的最膽大也最出格的舉動,便是做夢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樣的情景下,與一名男子同處在這樣的一個浴桶裏。
“你是在嫌棄娘老了?”郁夫人作勢要打她。tqR1
“哪能呢?您是我娘,女兒怎麽會嫌棄自己的娘老。”郁明珠陪着笑,伸手推她,“娘,您出去吧,哪有女兒沐浴娘在旁邊看着的。”
“那有什麽,你小的時候,還不是娘天天在旁邊看着。”郁夫人話雖這麽說,但到底女兒大了,這樣待着也不合适,便走到窗邊關好窗戶,關照道,“以後沐浴的時候将窗子都關嚴了,别說有采花賊,便是府裏的下人也得防着。你是女兒家,清譽最重要,若是被人看了,那相府的顔面可就完了。”
相府的顔面……
郁明珠怔怔地聽着,她以爲娘會說,若是被人看了,她這一輩子就毀了,沒想到娘說的卻是相府的顔面。
“好了,娘出去了,你也快些起來。如今這采花賊沒找到,娘也不安心,還得讓人去别處找找。”郁夫人叮囑了一句,便出了門。
郁明珠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忽覺身子一緊,似被人抱了個滿懷,她一驚,連忙掙紮着低聲道:“你放手!”
雲微瀾也隻是一抱即放,“嘩啦”一下從水裏鑽出,抹了把水,又将濕透了貼上臉上的面紗扯開了些,透了幾口新鮮空氣之後才覺得舒坦了些,嘟囔道:“才這麽幾天功夫,别人的洗澡水倒是喝了兩回,這叫什麽事兒啊。”
額頭的傷口因爲浸了水而隐隐作疼,她按了按,疼得呲牙咧嘴。
疼雖疼,卻笑得很欠扁:“美人兒人長得美,身材也不錯,不枉我藏在水裏憋這麽久。”
郁明珠擡手就是一巴掌。
掌風未到,雲微瀾眼角已掃到揮過來的手掌,仰頭一讓,手掌邊緣堪堪從臉頰邊擦了過去。
郁明珠一掌落空,更爲羞怒,擡手再扇。
雲微瀾這回已有準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剛要開口,另一巴掌又揮了過來。
“行了啊。”她一擡手,将郁明珠另一隻手也緊緊握住,雙手往下一壓,一扭,便将她反手背在身後,感覺到水裏的兩條腿也不安分,她幹脆往前一擠,将郁明珠整個人壓在桶邊。
“我要殺了你!”
郁明珠被她以這種羞人的方式制住,全身動彈不得,止不住眼裏泛裏了水霧,卻倔強地咬着嘴唇不肯落下來。
他竟敢!他竟敢!他竟敢如此碰她!
雲微瀾越瞧越覺得這姐弟倆的眼睛長得真像,就跟兔眼睛似的。
“剛才呢,我是有點不對,跟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她想到自己目前是個假男人的身份,覺得剛剛那一時玩興确實有點過了頭,便誠心誠意地道。
别放在心上?
郁明珠更怒,這樣對待她,還叫她别放在心上?他當她是什麽?
“你放開我!”她扭了扭胳膊,對她怒目而視。
“好,我放開你。”雲微瀾很好商量地往後退開了些,但該說的還是要說,“那,我現在放了你,你也不許再動手,否則……”
“我明白,不用你多說!”郁明珠梗着脖子道。
雲微瀾彎了彎唇,慢慢松開了她,在她的怒視下慢悠悠地爬出了浴桶,并彎了腰,滿手是水地撿起了扔在地上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