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瀾回頭,卻見初一不知何時醒了,此刻正睜大了眼看了他倆,小臉上寫滿了震驚。
初一是完全呆住了。
太可怕了,主子竟然,竟然……
眼前的兩人上下交疊,姿勢暧昧到了極點,尤其是上面那個,竟然連褲子都脫了一半,那雙手居然,居然放在主子的那個地方……而主子,竟然沒有半點反抗,溫順得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一定是在做夢,對,做夢,還沒夢醒……
他使勁是揉了揉眼睛,滿懷期待地眨了眨眼——那兩人還是那樣親熱地抱在一起,與剛才所見的不差分毫。
初一覺得,他胸腔裏那顆小小的心髒有些受不住了。
好羞人。
他們怎麽可以做這麽羞人的事,要做也要等他不在的時候啊。
而此時,與他的心情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福來則更是多了層憤怒。
太不知廉恥了!
怎麽會有這樣不懂含蓄的女人,竟敢趁它睡覺之際,公然勾引它的主子!
主子是它一個人的,它的,它的!誰也不許搶走!
雲微瀾迎接着兩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一呆,随即像被火灼了一下,忙不疊地撒手。
太上老君,如來佛祖,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絕對不是。
手心裏似乎還殘留着那人的餘溫,燒得她難得地臉皮微微一紅,但也隻有那麽一下,随後,坦然了。
不就是摸了一下嘛,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慢慢悠悠地将褲子提了上去,将全身收拾利索了,這才拍了拍完全傻了的初一的小腦袋,咧嘴一笑。
呆萌呆萌的小家夥,真讨人喜歡。
被完全無視的福來惱怒地沖她呲了呲牙,卻沒有繼續跟她計較,而是見縫插針了縱入了文璟的懷抱——從現在起,它要無時無刻地黏着主子,再也不給這人一點靠近主子的機會。
雲微瀾的眼角掃到它這具有極強占有欲的舉動,除了鄙夷還是鄙夷。
再往上一瞄,文璟正看着她,唇邊逸着一絲輕笑,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神情比她還淡定。
馬車在一家客棧後院停下,此時天已完全暗了下來,京都的繁華卻更見一斑,到處錦緞華服,人影如織,高懸的燈籠将街道妝點得有如白晝。
雲微瀾下了車,與文璟入内,店内早已有人作了安排,掌櫃的親自引着他們上了樓上天字号房間,态度恭敬,又極爲低調。
雲微瀾推開其中一間房,房内已備了熱水,她過去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
朝門外看了一眼,見隔壁房間正被人合上門,看身影是初一,而文一則守在門外,可見文璟如此愛幹淨的人,必是洗澡去了。
随手關了門,插了門栓,雲微瀾脫去身上衣物,解去束胸,那枚用絲帶挂在脖子上的佩飾便露了出來,她拿起來對着燈光看了兩眼,放棄。
這東西的來曆,以她目前的能力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出答案,隻能等以後再慢慢查了。
轉身入了浴桶,燈光下,右臂上似有什麽一晃,她低頭看去,卻見右上臂處,一輪金色烈日熠熠生輝,烈日上生騰的火焰生動逼真,似乎要燃燒起來一般。
這是什麽?
她下意識就去擦,卻怎麽也擦不掉,再用水去洗,也是絲毫無損,反倒因爲太過用力,把橫穿過金日的那道差不多愈合的傷痕給搓出了血。
紋身?
雲微瀾抹去滲出的血,罷了手。
在雲州時,因爲傷口不深,她對此并不在意,也沒料理過,後來在文璟的船上,洗澡時遇水雖然有過一絲疼痛,但因爲滅了燈,她也無從看到,之後急于穿衣,注意力又被那塊佩飾吸引,這傷口就被她完全忽略了。
若非剛剛一瞬間被晃了眼,她竟不知這手臂上還有這東西。
古時的女子最注重肌膚,又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非不得已,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舉動,這到底是自己紋上去的,還是受人強迫?
還是,有什麽含義?
想了片刻,想不出什麽答案,雲微瀾再次果斷放棄。
對于這種沒有實質意義,想了也是白想的事情,她一般不願意多費腦子,用她以前的話說就是,有這功夫,還不如用來睡覺。tqR1
眼下,還不如放空一切泡個澡。
折騰了一天一夜,身體本就極累,雲微瀾泡在水裏舒服得險些要睡着,最後是兩聲敲門聲将她震醒。
她匆匆地擦幹了身子,穿好衣服,開門一看,正是洗得幹幹淨淨換了身小錦衣的初一。
“文八,主子讓你一起下去吃飯。”初一一看見她,就抿開了小嘴,小臉粉撲撲的煞是可愛。
雲微瀾見着他就讨喜,正笑眯眯地想調戲他兩句,一聽這稱呼,臉刷地拉了下來,“喊誰王八呢?”
彌勒佛轉眼成了兇神惡煞,初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不是王八,是文八。”
“他娘的,這是誰取的名字,這麽挫!”雲微瀾臉色不好看地斜睨着隔壁房間,“老子不改名兒,誰愛叫王八誰叫去。”
“主子身邊的人都是按進府的早晚排行,主子說,你是最新來的,排在文七後面……”初一小心了觑了她一眼,沒敢往下說。
“誰說我要排在文七後面了?”穿了他家的衣服就要成他的人了?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初一眨巴着眼睛,難道不是麽?
“算了,這事兒不怪你。”見他憋屈的可憐樣子,雲微瀾的火氣便“撲嗤”一下熄了,沒好聲氣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忽然哥倆好地彎下身子攬住了他的小肩膀,嘿嘿一笑,“小初一,見着大人要有禮貌,以後你見了我,都要叫我瀾哥哥,知道麽?”
“瀾哥……哥哥?”初一瞪着她,發現自己的舌頭打了結。
哪有女子讓人家喊自己哥哥的?還說得這麽順溜。
雲微瀾已放開了他,大搖大擺往樓下走去。
任初一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這個讓他叫哥哥的人,上輩子就樂于别人喊她哥,除了上課和訓練的時候特别嚴肅之外,其餘時候皆與人稱兄道弟,男女之别在她這裏早模糊了個幹淨。
------
客棧是上等的客棧,用飯的一樓也頗有講究,中間是沒有隔斷的大堂,而旁邊則是數間用雕花木牆隔開的隔間,綴着一些藤蔓,坐在裏面能看到外面的情景,而外面的人,則看不到裏面。
雲微瀾對于這樣的用餐環境很滿意。
“嗷!”伏在文璟腿上的福來一看見她,就跟見了天敵似的,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雲微瀾不屑地切了一聲,“老子告訴你,你主子雖然長得還不錯,但不是誰都跟你似的天天犯花癡,老子對美男沒興趣,你再擺出這副死樣子,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福來一下子躬起了背,但不知爲何,背躬到一半,又軟了回去,氣勢倒不似先前那麽沖了。
文璟危險地眯了眯眼,沒興趣麽?
初一偷偷地瞄了瞄他家主子,小心肝一顫。
主子啥時候開始在乎女人對他的喜歡和不喜歡了?
“哎,你們聽說了嗎?”大堂内,肆無忌憚的對話聲沒有半點阻隔地傳了進來。
“什麽?”立即有人好奇地接口。
“長公主與安平王的婚事啊。”挑起話題之人得意地道。
“就這事兒啊。”其他人一副早已知道的樣子,“咱京都城就連三歲的娃娃都知道,還當有什麽新鮮事兒呢。”
“你們隻知道皇上有意将長公主嫁給安平王,可你們知道長公主與安平王确切的成婚日期嗎?”那人顯然不服。
衆人遲疑了片刻,不久,有人問道:“難道你知道?”
“當然。”那人答得響亮。
雲微瀾扒了口飯,透過隔牆的雕花空格往外看去,正是大堂内靠近他們的那一桌在高談闊論,答話那人顯然是喝多了,滿臉紅光,拍着胸脯大聲說話,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文一朝外邁出一步,又收了回來。
“你就吹吧。”另一桌的人聽不過去了,“這事兒雖說咱們京都城大夥兒都明白,但皇上從來就沒明說過,朝中的大人們都不曉得的事兒,你倒是知道了。”
“我怎麽不知道了?”那人一聽急了,蹭地站起來,“我小舅的二姨子的表哥在京兆尹當差,他聽來的消息,能有錯?”
“你小舅的二姨子的表哥?”旁桌的人笑了,“敢問他當的是什麽差?”
“捕頭!”那人頭一揚,很是了不起的模樣。
旁邊一桌子的人都笑開了,“捕頭?哎喲,還以爲是多大的官兒呢,能知道皇上他老人家都沒開金口的事兒,原來是個捕頭……”
“捕頭怎麽了?捕頭怎麽了?”那人臉上挂不住了,“捕頭再小也是衙門裏當差的,比你們強。”
“得了吧。”另一桌的人也湊了上熱鬧,“長公主意屬安平王,皇上也有意讓皇家與安平王府聯姻,這是誰都明白的事兒,但這事兒皇上從來沒拿到明面兒上來說過,隻是宮裏頭的人與朝廷上的大人們在皇上那兒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到底這事兒能不能成,還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