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靜,茶香袅袅,座上之人眼眸輕垂,将剛才一幕盡收眸底,茶煙遮了眸光,深淺難辨。
許久,他淡淡勾了唇,輕撫着腿上卧着的一團毛球,低頭輕笑:“今兒個還真是好日子……小喵兒,你說呢?”
語聲低醇如琴音,韻味悠長,輕若落羽,融于這一室靜谧中。
那團雪白蓬松的毛球正睡得香,落在背上的手力度适中,輕緩有度,撫得它甚是舒服,隻是美夢被擾,難免有些不滿,隻是發出幾聲呼噜權作敷衍。
男子輕彈了下它的腦袋,以作小小懲罰,手掌複又覆在它厚軟的皮毛上,那深陷于雪毛之中的手指修長勻稱,色如美玉,指甲修剪得圓滑整齊,泛着淡淡珠貝光澤,襯着這雪白的極品毛色,隻讓人想起岫玉出雲,珠落冰壺。
一直靜立在側的錦衣小童兒歪着腦袋,仔細揣摩着主子的神色,半晌,猶豫着問:“主子,天快黑了,今晚可是住客棧?初一讓人去安排。”
“不用。”男子的眸光再次投向對面,唇邊笑意未明,“那裏美景甚多,錯過頗爲可惜。”
“您要去一品香?”初一驚訝之下脫口而問,随即意識到自己失态,連忙擺正了神色,但言語間衆多疑惑,“您不是每次都……”
“習慣是用來破的,”男子笑意更濃,“總是一成不變豈非無趣。”
初一瞧着那神色,無端地打了個激靈,每當見到主子這般神态,他便會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主子的心思啊,誰也别猜,猜也猜不透。
事實上,也确實沒人猜透過。
“初一這就去打點。”唯主子最大的初一立即放下所有疑問,轉身就往門外走。
“不必。”男子擡手支頤,寬大雲袖倏忽滑落,露出一段精緻手腕,語聲輕懶,“讓文一過來一趟……你麽,就不用回來了,在那邊等着吧。”
“啊?”初一頓時着急,“那怎麽行!”
主子身邊沒人伺候着,叫他如何心安,也不合規矩。
男子隻偎在窗邊,再未開口,繁花綠葉處,一幀側影優雅甯靜,初一知道此事已無更改的可能,隻得垮了雙肩徑自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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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咕隆冬的房間裏,雲微瀾被人按了肩頭,小指粗細的麻繩毫不留情地将她綁在椅背上繞了好幾道,最後在她身後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結,才算作罷。
火苗一晃,屋角一盞油燈悠悠點亮,照出半間昏黃,幾片灰衣,以及與這房間格格不入的一襲豔麗紅袍。
“這是做什麽?”雲微瀾嗤笑,“我都主動回來了,犯得着來這套?又是下迷香又是綁繩子的,至于?”
“這又能怪誰呢?隻怪你太能跑了。”一人吃吃地笑,紅袍輕動,那人擎了燈盞緩緩靠近,燈光映着那雙描畫過的眉眼,甚是媚人。
活脫脫一隻孔雀男。
一指挑起她的下巴尖,孔雀男豔唇啧啧有聲:“瞧瞧,這小模樣長的,真是惹人憐愛,若是不看緊點兒,大把的銀子飛了,爹爹我該找誰哭去?”
那挑剔的眼神,滿意的語調,如同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爹爹?
雲微瀾身子一抖,抖落一身雞皮疙瘩,視線在他風情萬種的臉上迅速掃了一圈:“您老貴庚?”
這老鸨看着身材不錯,隻這臉都被脂粉遮了,看不出個子醜寅卯。
她對美男沒什麽興趣,對化了妝的美男更沒興趣,誰知道這精緻的面具下是不是一張蛤蟆臉?
“爹爹不老,芳齡二十五。”孔雀男一雙桃花眼笑得眯起。
“二十五啊……”雲微瀾拖長了尾音,拿眼角瞟他,“男人二十五倒是可以做爹了,隻不過……”
她目光一垂,落在他腰帶以下部位,噙起的嘴角露出幾分痞态:“能有我這麽個大兒子,想必您七八歲就該當爹了吧?發育了麽,那時候?”
“噗……”角落裏響起幾聲壓抑的噴笑。
豔麗的面容終于僵了一僵,那笑容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地挂了片刻,總算恢複了正常,孔雀男拿眼梢瞥了眼角落,那裏頓時沒了聲息。
他偏了偏頭,眼裏多了幾分興趣,似乎是頭一回遇着能這麽跟他講話的人,身子往前傾了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