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埋藏在她靈魂深處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她甚至将前世的場景重疊了起來,小腹傳來的劇痛讓她根本無法呼吸。
“不會有事的,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事!”蘇慕隐不斷寬慰着,可過往痛苦的記憶也像個巨大的空洞将他吞噬了進去,一種劇痛立即傳到靈魂深處。
記憶中,她也曾和他說過,是他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可他根本不知道她有孩子!
這一世,絕對不能再讓痛苦重演了,絕對不能!
安千荷眼前的景物正在迷離消散,唯有他落下的幾滴眼淚,落在她的臉頰,讓她覺得格外的滾燙。
蘇慕隐帶着她穿過了柳蔭,又穿過了一個極其隐秘的山洞,當穿越了此山洞後居然到達了焰山。
焰山的旁邊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蘇慕隐才踏出山洞,就有幾十個渾身黝黑的男子跪倒在地,恭敬得道:“恭迎聖尊!”
這個地方是蘇慕隐前些日子發現的,實則他也早在半個月前就到達了這裏,憑着自己的記憶找到了此地。
當玄冥做出了和如璃同歸于盡的抉擇後,他就将天元和地元分别藏在最隐秘的地方。
地元就藏在焰山,爲了防止有人盜取,他将一部分親信守在此地,并建了一座宮殿賜給他們,讓他們世世代代的子孫都不得離開。
那些北元的雪煞人恐怕就是一些不甘心的子孫偷偷溜了出去,結果還是走不出北元,幾百年過去了,這些子孫隻能茹毛飲血,久而久之最終演變成了雪煞人。
“快,去找些安胎藥!”蘇慕隐高聲吩咐,卻沒有停下腳步。
這些人的領頭人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者,他見蘇慕隐衣衫不整,神色異常急切,心裏八成知道了情況,雖不知他懷裏抱着的人是誰,但确定一定是他們尊主極其看中之人,于是快步去藥閣取藥。
一個時辰後,安千荷已被蘇慕隐安置在最涼快的房間内,這裏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巨樹,擋去了焰山的熱度。
蘇慕隐用涼水爲她擦去額頭的冷汗,繼而将頭輕靠在他的胸口,他喝了一口藥,又傾身将藥灌入她的口中。
安千荷一嘗到這苦味就蹙着眉頭,劇烈得咳嗽,雖沒有蘇醒,但明顯在抵抗這湯藥。
蘇慕隐知道她抗拒喝藥,所以沒有喚醒她,而是直接喂她,可沒想到她在暈迷中還會排斥。
他已爲她止了血,但由于他方才的力道太過猛烈,大傷了胎氣,若是再拖延時間喝藥,孩子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璃兒,師父從未要害我們的孩子,師父根本不知道你懷了孩子,否則就不會将你趕走,而是直接和他們對抗。更不會想着用自己的畢身功力去打開天元地元,因爲我要留着命照顧你們母子。”
他喚她璃兒,而不是千荷,因爲他知道她現在的恐懼是來自璃兒,他要和她解釋清楚!
果然,這句話落下後,安千荷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哭了好久,最後情緒像崩潰了一般,撕心裂肺得道:“你爲何要取孩子的骨頭!爲什麽要取孩子的骨頭!”
“孩子的骨頭?”蘇慕隐的心猛烈一糾,像是一道極強的拉力拉扯。
難道别人給他所謂的聖獸骨頭的粉末是自己孩子的骨頭?他居然用自己孩子的骨頭去打開了天元和地元?
哈哈!他是多愚鈍,多沒用,居然連自己最愛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這股拉扯他心髒的力道太過強大,以至于他的眼瞳一陣劇烈縮所,咽喉處已湧上血腥味。
可他不能發洩痛苦的情緒,他要先替她療傷。
他将湯藥擱置到了桌面,又将她攬進懷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将自己的氣息穩住,手探上她的頭頂,來回摩挲,在她耳邊輕聲道:“璃兒,你相信師父,師父從未想過要害你,因爲,師父愛你……”
安千荷睜開朦胧的雙眼,直直看着蘇慕隐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突然問道:“你愛我?”
蘇慕隐被這笑容怔了一下,對,眼前的已不是千荷,而是如璃!這個笑容他見過,刻在他的靈魂深處,每每想起就肝腸寸斷。
他将她牢牢護在懷裏,像是在說給她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璃兒,其實師父早就愛上了你,你每次偷偷下山,我都會生氣,因爲我怕你被山下的欲望和繁華所吸引就再也不回來了,我怕你認識其他男子,我怕你愛上别人。那一夜,我知道你在我茶裏下了藥,我根本沒有喝下,我根本就是清醒的……”
安千荷微微恍神,眨了眨眼,看着蘇慕隐的眼睛問道:“真的?”
蘇慕隐将頭埋在她的勁間,嗓音輕微沙啞,宛若自言自語道:“我甯願死也舍不得傷你分毫……我愛你,前世愛你,這輩子也愛你,我愛得好苦……真的好痛苦……”
他忘不了前世失去她的痛苦,這輩子難道也要讓他再嘗試一次嗎?
安千荷深吸一口氣,痛苦的閉上眼睛,再睜眼時,清澈的眸子已是鮮紅一片,帶着無盡的痛苦和恨意,清楚得問道:“可你爲什麽要殺我們的孩子?爲什麽要取他的骨頭?”
“我沒有!我沒有!”蘇慕隐拼命得搖頭,他的聲音因爲激動而帶着顫音:“我怎麽會要了我們孩子的命!我當時根本不知道你懷了孩子!”
“你沒有?呵呵。”安千荷笑出了聲,目光冰涼刺骨。
“你不信我?”蘇慕隐蒼白的嘴唇已顫抖得不成樣子,突然,他苦笑一聲,喃喃自言道:“你爲何不信我?爲何不信我?你永遠不信我……
安千荷從未見過他如此痛苦的模樣,即便上回去搶親之時,也沒見他如此絕望的表情。
他喃喃了幾聲,聲音越來越響,最後變成怒聲質問,情緒突然激動:“你爲何不信我?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
在安千荷微愣之際,他已拔出了身側的短刀交到她的手裏。
安千荷愣愣得看着手裏的刀子,下一刻卻看到他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光潔的胸膛,指了指他的心髒處。
那裏,有一道淡卻長的傷疤。
安千荷目光呆滞得看着他的心口。
蘇慕隐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泛紅的眼睛,目光不再痛苦,而是透着絕望:“來,從這裏刺進去!是我用劍将你的心髒刺透,是我欠了你!”
刺進去以後他就不會痛苦了!他也不欠她了,來世他們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安千荷的手劇烈顫抖,驚恐得看着刀尖,手一抖正想松開,卻被蘇慕隐一把握住。tqR1
“不要,師父,不要!”安千荷害怕了,可無論她如何用力也扯不回她的手。
“刺啊!快刺!”蘇慕隐對着他大喝,正當他準備用力對着自己心口一拉時,安千荷突然大聲道:“不要刺!我信你!我信你!”